第332章 你来做决定(第2/3页)

陈老板也犹豫,但她估计要是不给人喝汤,人家保不齐就能打翻你的肉碗,便同意了。实话实说,这个代加工的产品的确比她在外地找的厂商报价低不少。而且因为就近,这里的厂还包票说保修期三年。

哎,人生处处都有风险,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王技术员这些天虽然也戴帽子,但强烈的紫外线总是见缝插针,她比之前也黑了个色度。不过她全然不在乎,只安慰了句陈老板:“你也别太担心。周老板的厂虽然不大,但我们农科院想做个什么新设备基本上都找他,他家出来的活不错。”

陈凤霞叹气:“但愿吧,这么多,我都已经跟销售方签预售合同了。到时候东西出不来,打脸是小事,我还得赔人家钱啊。”

这话说的真虚假。人家香薰蜡烛厂看的是郑国强的面子,也没掏钱,到时候不满意直接撤单子就好了,哪里会真让她赔钱。

不过陈老板的姿态要摆出来,她不能让人真以为她人傻钱多。一旦脸上贴了“好欺负”这三个字,那就没人不敢欺负你了。

王技术员又宽解她,还主动请缨:“没事,我给你盯着。”

她站起身,伸手指远方已经陆续栽种下去的树苗,感叹了一句:“等到这批树活了,就有希望了。”

陈凤霞也感叹:“我真巴不得它们能跟摸摸香一样马上就活了,几个月就能收割。”

王技术员叫她给逗乐了:“要真这样简单,橄榄油也不会卖那么贵了。”

她又叮嘱旁边合作社的村民,“浇水,灌溉一定要跟上。现在是定根的时候,根要是扎不下去,树也就长不牢,就会死掉。”

这些作砧木的尖叶木犀揽都是移栽过来的,要是砧木都活不了,嫁接的油橄榄就更甭提了。

村民笑着说了句什么,因为地方口音太重,陈凤霞没听明白。她刚想追问时,旁边就响起了女儿的催促声:“让让,妈妈,你让一下。”

陈凤霞扭过头,看到女儿手上的化肥口袋,满头雾水。现在就要撒化肥吗?会不会直接烧死了树根啊。再说这口袋怎么感觉有些古怪。

“娘娘,我们做好滴灌袋了。”陈敏佳满脸兴奋,“这就是我们的滴灌袋,一棵树三四个水袋就行了。”

她连笔带划地指给陈凤霞看,“就需要直径八毫米的塑料管,绳子还有不漏水的化肥袋子就行了。你看,把塑料管截成差不多十到十五厘米的小段,这边剪成马蹄形,然后留个小孔,然后用火烤一下,把剩下的部分粘好。另外一头扎在塑料袋里,这边就放在挖好的坑中。”

被她们抓来当苦力的小张已经任劳任怨地干起了苦力。要在树冠外围垂直投影的地面上挖3-4个等距坑。

“挖二十厘米,倾斜度是二十五度。”

小姑娘们一边提要求,一边还真拿着文具尺和量角器过去测量,态度严肃得很。

陈凤霞就好笑:“这么精确啊,你们做了多少实验?”

这下子她们倒不好意思起来,哪有实验啊,她们是从书上看到的。

郑明明翻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杂志,1987年04期《果树》。

陈凤霞还是头回听说这杂志呢,就好奇地接到手上翻了翻,问了句:“这是从哪儿来的?”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几个孩子手上都没拿书啊。你要看书学习,还不如待在乡里舒坦呢。

“是小三儿。”吴若兰感叹,“他可真能翻。”

短短没几天时间,这小子已经成功地践行了什么叫猫狗嫌。闵老师外婆家的大黄狗已经老被他揪尾巴,已经看到他就躲。他又精力旺盛地到处翻箱倒柜,居然叫他摸出了本旧杂志。

当时郑明明几个就震惊了,因为她们已经在潜意识里将这里定性为文化的荒漠。这冷不丁来一本专业杂志,感觉就好不搭。

也不知道是不是随手带回家包东西的。村寨里好多东西要么用大叶子包着,要么就是用旧报纸包裹。

她们按照杂志里文章介绍的方法找材料,光是旧化肥袋子就费了不少功夫。因为这里所有能装东西的袋子都是宝贝啊,人家有其他用处。

但条件的简陋只会让准初中生们更兴奋,看看人家文章是怎么说的:采用塑料袋贮水装置,不仅起到配套滴灌的作用,解决果树缺水问题,而且节省开支,效果非常显著,是丘陵山区果树供水的好办法。

啊,都能上杂志被当成典型推广了,方法肯定不赖啊。

赶紧动起来,这样树苗早日存活,也能早日挂果挣钱。

陈凤霞不拦着小孩,村民对这些大城市来的姑娘也相当宽容,就由着她们兴高采烈地跑来跑去。

等到太阳落山,大家得趁着天黑前赶回乡里时,大小孩和小小孩个个都是一身泥。区别在于小小孩是干灰,大小孩身上是泥巴。

仨姑娘却都斗志昂扬,感觉自己做了了不起的壮举。

“真没想到,十几年前的杂志上的知识,这会儿还能派上用场。”

今天一下午的时间,他们就装好了差不多一亩地的树装一次水,可以管差不多一个礼拜的浇灌呢。等到这边都装好之后,能节约好多水和人工唗。

郑明明感叹了句:“果然知识就是力量,真希望大家都知道。”

书摆放了这么多年,都没派上用场,还得她们过来翻找才重见天日,真替这本杂志冤得慌。

张大姐送他们出村,闻声就笑:“书是好东西。当年我阿弟就是照著书上说的种果树的,可惜长出来了没人过来收,果子又运不出去,都烂在树上了。”

她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容。大约是时过境迁,全然没有怨怼或者气愤的情绪,只有淡淡的感叹。

刚才还眉飞色舞的小姑娘们全都噤了声。

等到张大姐在村口跟他们挥手,返身折回娘家的时候,郑明明才小声问闵老师:“那你小舅舅现在呢?”

书上能够教人如何在山区种果树,如何让果子丰收。可是书上教不了的东西又太多,多到让种树的人不知所措。

闵老师清了下嗓子才开口:“出去打工了,在砖厂打工砸到了腰,所以也干不了重活。”

每次在家乡看到辛劳愁苦的亲友时,他都忍不住生出庆幸。他考出去了,他脱离了他的家乡,他可以居高临下地做出选择,而不是被选择了。

农民爱土地,因为土地给了他们一切。

农民恨土地,因为土地无法让他们富足,反而将他们捆绑住了,让他们在贫穷中艰难地活着。

仅仅是活着,谈不上生活。

车上陷入了沉默。

王技术员突然开口:“这边上了正轨之后,让你舅舅也回来吧。做得好的话,不比在外面打工挣得少。一家人团聚,对大人孩子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