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我来开工资

陈凤霞没碰到过这种兴师问罪的架势。

上辈子,她是要当婆婆,跟亲家商讨过儿子和人家女儿的婚事。

只不过在离婚率逐步上升,结婚率不停下降了20多年后,正正经经的大姑娘小伙子肯踏踏实实的领证成亲,爹妈在心里念声阿弥陀佛都不为过,哪里还顾得上挑三拣四。

两家人坐下来讨论时,都是和和气气,一方说一,另一方绝对不讲二。完全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只想着赶紧把婚事办了,好尘埃落定,省的横生枝节,哪有这种气势汹汹的。

陈老板左右看看,当事人女方梁艳红撒手不理,态度坚定的很,谁的爹妈谁自己管。她自己就身子一转,直接扒拉账本子算账去了。

至于男方沙钢,更是一个大写的绝。

看见爹妈,他就问了一句:“洋柿子打卤面吃不吃?”,然后他就揣着钱包要出去买面条跟西红柿还有鸡蛋。

因为他之前只准备了九个人的食材,现在加了两个大人,东西当然不够吃。

那肯定得添啊。

陈凤霞哪里能让他脚底抹油,逃之夭夭,就赶紧开口留住人:“你别跑了,面条不够就煮粥,将就一顿就行。”

结果这人就木讷地“喔”了一声,开始捞酸菜。白米粥得有小菜配,不能光喝白粥。

他哗哗啦啦地捞酸菜,叮叮咚咚地切酸菜丁,又是热锅又是炒卤子又是下水煮面条,人在厨房忙成陀螺,声响不断。谁都甭想跟他说上话。

得,故事的男女主角就是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抵抗态度,完全没有站出来,把事情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的意思。

陈凤霞在看屋里的其他人。郑国强跟□□事都打定主意要置身事外,时刻准备溜之大吉。李教练抱着小郑骁,只认认真真地听孩子描述他游玩的欢乐。

剩下两个小孩倒是挺积极。邹鹏恶狠狠地盯着厨房方向,然后又回头看沙家父母,身子绷得紧紧,时刻准备好了要战斗。

至于她大女儿郑明明则满脸好奇,眼睛就没从沙家老两口的身上挪开过。

真是该积极的人不积极,不该积极的人死积极。

陈凤霞赶紧先打发这俩孩子,已经够烦的了,他俩可千万别出来添乱。

“明明你不是要写游记吗?赶紧写,回头忘了就记不起来了。鹏鹏,你寒假作业写好没有?动作快点儿,假期可没几天了。国强,你还站着干什么?赶紧给大爹递烟啊。”

郑国强被他老婆的眼神威胁着,被迫掺和进人家的家务事,只能跟□□事一左一右,先把沙加老头架出去再说。

各个击破,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李教练也直接搀着邹鹏的手,抬脚往外走:“爷爷带你去看灯。”

小小的屋子,瞬间只剩下陈凤霞和沙家老娘沙大婶。

邹鹏本来不想离开,他想和登门的人说清楚。正好他们来了,来了就赶紧把他们儿子领走。

可惜郑明明非得拽着他胳膊,坚决把他扯到后面屋子里去了。

“放心啦,有我妈在呢。你在那儿能说上什么话?”

“那是我妈的事。”

郑明明不给他脸:“那又怎样?小孩在大人面前是说不上话的。”

邹鹏想起他妈找个对象也没跟他商量,顿时好悲伤。

可让他真置身事外,他又做不到,他只好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结果一听,差点没气死他。

那个男人的老娘居然还好意思说,天底下没这样的怪事,他们养了一遭儿子,居然成了别家的人,连过年都不回去。

陈凤霞苦口婆心地跟人讲道理:“也不是故意不回去。火车票哪有那么好买?车站人山人海,买不到票留下的人多了去。”

沙钢的老母亲听到厨房里传出的叮叮咚咚的声音,当场崩溃:“人家留在这里是上班,他留在这里做什么?我养了这么大的儿子,就是为了伺候人的。”

林凤霞奇了怪了:“那你把你儿子带回去打算让他做什么?还坐在传达室里天天收发邮件吗?”

沙钢在老家也有份工资,在一家工厂的传达室坐班。其实工资还是他爹妈发,不过就是给他找个地方待着,好歹不让他成天留在家里无所事事。

“现在最起码的,沙钢凭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不挺好的吗?”

邹鹏耳朵贴着门,听到这儿就愤愤不平:“明明是我妈养着他。”

郑明明直接朝他翻了个白眼:“都说了沙叔叔这种叫做家庭煮夫,跟家庭主妇一样,都在为社会创造价值。你别胡说八道了。”

邹鹏要梗脖子,就听见外面那个老太婆的声音大了起来:“她这是耍流氓,欺负我儿子!”邹鹏火冒三丈,到底谁是流氓?这家人占了便宜还说风凉话。

陈凤霞也不甘示弱,直接冷笑出声:“流氓?你去派出所打听一下,看看流氓罪到底要怎么判。你别忘了,好歹人家是自由身,你们家还有个在美国的呢。”

邹鹏不知道美国这个名词究竟有什么魔力,陈阿姨一撂下这话,那老太婆居然熄火了,然后她听到了外头传来呜呜的哭声:“你们这样子是要逼死我哦……”

最后一个“哦”字九转十八弯,听着就像农村办丧事时哭丧女的腔调,可见是真的伤心。

陈凤霞开口劝她:“沙钢肯出来做事是好事啊。他这么大的人,难不成你们两口子还能管他一辈子不成?”

“他在这儿死了,连尸首都没人管。”

“你也别说成这样。你看看你儿子身上穿的衣服哪件不是新的?你看看她身上掉一块肉没有?吃得好,穿得好,哪个亏待他了。再说就是跟你们回去,你们就能护他一辈子?真要这么厉害,你们先把美国的那个给解决掉才是真的。”

美国这两个字的确有魔力。哭哭啼啼的老女人这会还居然不喊了,就一个劲儿地拍大腿。

邹鹏满头雾水,回过头问郑明明:“美国有什么呀?”

郑明明忙着写游记,头都不抬:“不知道。我劝你老实坐下来,好好写你的作业吧。这事你又管不了。”

邹鹏听那老女人还在哭,感觉总比她逼得别人哭好,就犹犹豫豫的坐回到桌子旁,翻出了自己的寒假作业。

写了没两个字,他又开始叹气:“我妈什么时候才能跟我平等的交流啊?她什么都不和我说。”

郑明明在电脑前敲击方块字,随口应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天底下的大人都不会愿意把孩子当成可以商量事情的对象。除非他们实在没人可商量了。”

这话就好扎心。

郑明明敲完了游记,又检查了一回错别字,再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感觉没什么问题了,她这才发邮件。

编辑阿姨初八就上班了,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等不到正月十五,她的文章就能变成铅字印在报纸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