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夜游 你听我狡辩。

傅承疏忽然觉得吴娘的情报有误, 这哪里是见到亦安吓进土里,分明是听到名号就两股战战了,看来师弟在地府是真极有牌面。

“怕了吧?刚不是还很嚣张嘛, 鬼爷爷?跪下叫声猫爷爷, 就放你们走, 如何?”

这就是典型的猫仗人势了,光听声音,聂小倩就觉得这猫妖平日里挨的大人毒打不冤。好在这些在鬼道里劫道的鬼极会看形势, 没一会儿就喊了爷爷饶命各自逃散了。

聂小倩见此, 忙转身去看傅公子, 这要是出了什么岔子, 大人非手撕了她和猫妖不可:“傅公子,您没事吧?”

猫猫却在这一日的相处间, 自觉已经深深看透了这对师兄弟, 闻言就道:“你看他脸色一点儿没变,可见是半分不怕的, 有这担心的功夫,汤溪都要走到了。”

女鬼小姐姐闻言,当即冲猫露出了一个厉鬼的笑容:“猫爷, 此间发生之事,奴家会如实禀告大人的。”

“不——”

傅承疏:……

折腾了小半天,傅承疏终于看见了不一样的夜色。

同京城的白雪未融不同,汤溪的夜色很美, 又或许说山里的星空就是比外头灿烂许多,等看到汤溪衙门的牌面,刚好的月上梢头。

汤溪,一个在京中官员听到, 第一印象就是荒败野蛮的地方,在今年以前,这里最出名的就是山匪,其次是药材。傅承疏曾经刻意收集过不少有关汤溪的地貌和风俗,但等他真正踏入这偏土地,却有种莫名的安和气息。

“这衙门,修得很是气派啊。”

猫猫回到汤溪,整只猫都活跃起来了,跟京城一比,婺州简直和煦如春了,当即舔了舔肉垫道:“从前你们朝廷招安的那些山贼建的,不比你们京城衙门差吧?”

这也就是汤溪,要搁其他地方,准得有人递折子参上一本了。

程晋从下午开始就无心办公,那是肉眼可见的坐立难安啊,就算是小阿从新做的鱼丸鲜蔬汤都没能抚慰他焦躁的小心灵,等到了晚间,那已经是如坐针毡了。

“别走了,你再走下去,本座用定身咒了。”

“快用!有昏睡咒吗?”

黑山就躲出去了,唯有好脾气的燕赤霞还陪着等。

程县令当即换了个人求救:“道长,你会昏睡咒吗?”

燕赤霞就也很想走了,但他到底担心,皱着眉问道:“大人,您师兄真要过来?”

程晋点头,那还能有假不成。

“大人,请恕贫道僭越,这普通凡人若无必要,还是不要牵扯妖鬼之事。这世上妖鬼纵横,但能牵扯其中的凡人,却并不多,能少一人则是一人。”前朝败亡后,佛道两门也因此败落,休养生息四百余年,依旧没完全恢复,再也不复前朝辉煌时刻。

如此,佛道两门都有共识,能少一人知晓就少一人,特别是朝廷官员,以免重蹈覆辙,如今的佛道两门,已经禁不起任何的风波了。

“本官明白,但我身入局中,师兄敏锐多智,这并非是本官有意告知。”你当他想啊,那还不是他师兄太奸诈嘛。

燕赤霞已经开始头痛了,一个程大人他都猜不透,这名满京城的无殊公子,又该是如何的难对付啊,只求这位并非急功近利之人,否则他就是拼着和程大人敌对,也得替其将这段记忆抹去。

很快,燕赤霞就见到了傅承疏,本朝第一个连中六元的状元郎,堪称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极致榜样了。

京城天寒地冻,融雪总归是比下雪还要冷的,故而傅承疏穿了件偏厚的直裰,若是一般人穿,恐怕就有种虎背熊腰的感觉了,可偏生他气度非凡,硬是将这黎白色的直裰穿得玉树临风,有种月下静归人的感觉。

好样貌,好风骨,好一个人间男儿郎。

“师兄,你来啦。”

大概是因为身在汤溪,是他的大本营,程晋倒没做完那么怂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属下面前,程县令有上官包袱:“来,我为师兄介绍,这是衙门的临时衙役燕赤霞,当然他也是位通晓剑法的道长。”

傅承疏:……居然当真有位道长。

“燕道长,幸会。”

燕赤霞愣愣点头,以表自己的身份。

接着,程晋就带着师兄去逛衙门了,从祝文书到不弃少年和陶醉再到后院的大鹅护院,那叫一个都没落下,当然半路上,猫猫就因为走路太凉,光明正大地偷溜去暖房猫着了。

“比想象中,人员要少。”在外,傅承疏还是很给师弟面子的,至少没有直接说,你这衙门到底有几个人这样的话。

程晋闻言装傻道:“还好还好,才来没几月呢,尚在建设中。”

傅承疏:“不会是知道为兄要来,指派出去一些妖和鬼吧?”

程县令当即摆手:“这不能够啊,黑师爷多厉害的妖啊,有他一个足矣,哦对了,隔壁住着应家姐弟,应去病就是替我锻造玻璃的人,他家还有个小姑娘叫小轻,也是从山上救出来的。”

傅承疏闻言,缓缓道:“那你可查过他们的身份?”

“没有。”程晋摇头道。

“为兄不信你看不出来,你恐怕只是不想查吧。”

以程晋对应家姐弟的描述,可见两姐弟受过挺好的教育,至少不会是一般家庭教育出来的。两人下山后,却并不回家,反而是在汤溪安顿了下来,如果只是应娘,因名声关系可能还说得通,但应去病留下,就等同于放弃了优渥的出身。

本朝人如无生死必要,绝不会轻易自己的身份,入仕子弟若被发现摒弃身份,功名都会受影响。

程晋倒也坦诚地点头:“嗯,这是他们的隐私,我不想查。”

傅承疏见此,倒也不强求,他师弟总会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格外坚持,谁也勉强不了他去:“行了,别作这幅样子了,这一圈下来,看来你在汤溪过得确实不错。”

程晋闻言,那肯定点头啊:“本地的山匪和恶商除去之后,其实民风还是挺淳朴的,有些村寨虽说排外了些,但倘若与他们好好地沟通,也不会起什么冲突。我的目标呢,也不是将汤溪打造成什么江南名地,但至少等我离开这里,能洗去汤溪山匪纵横的刻板印象。”

程晋可不想有朝一日升迁,同僚问他从哪里来,他说汤溪之后,同僚拿着同情的目光看他,还问他这些年被土匪打劫了多少家底,这多让人尴尬啊。

“……你有目标就好,三年,最多三年,你必须回来,听到没有?”

程晋:“啊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师兄!”

“算上你剿匪和玻璃的功劳,吏部若敢给你中下的考评,师兄替你上门讨回公道。”

程晋闻言,忍不住咧嘴一笑:“这不大好吧,人家外头又要说我们师门仗势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