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沈浅儿并不知道她爹会来,不然也不可能这么泰然自若地吃着饭喝着汤了。

忽然听得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连最基本的敲门都没有,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沈清儿,你有完没完?我的话还说得不够清楚么?我不喜欢做什么沈家的小姐,倘若我可以选择,我当初也不会投生到沈家。”

沈浅儿也晓得此事是她的不是,的确是丢了沈家的脸面。

但她不是已经晓得自己错了么?偏沈清儿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还以下犯上动手打她。

“沈家,哪里对不住你?”沈大伯只怕如何也没想到,自己见到女儿的这第一句话,竟然是如此。

让她生为沈家的女儿,是这般不堪么?

沈浅儿听到这声音,吓得手里的碗都滑落到了地上,一阵椅子移动的噪杂之声,但见她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满脸铁青的沈大伯:“爹……”

沈大伯看着有些陌生的女儿,心里犹如刀割一般,难过又后悔。

三弟说的没错,养不教父之过,女儿今天所有的一切,都与他们这做长辈的脱不开身。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长女,竟然不屑作为沈家的女儿。

袖笼里的药,他想给女儿喂下去的,但是原本他没有那个勇气。

可现在,这药非喂她吃下不可!“委屈你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还没等沈浅儿因为他这句话而将紧绑的神经放松,忽然又听冷漠地说道:“将你生在大齐沈家,没让你生在辽国!”

沈浅儿一时吓得背脊骨有些发冷,“爹,我,我只是……”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沈大伯就忽然一个箭步上前,一种熟悉的感觉又袭面而来,她动不了,又被她爹封住了穴道。

沈大伯没有半点迟疑,只将袖笼里的药拿出来。

沈浅儿看到后,立即意识到不对劲,她爹总不可能给她吃安胎药,所以这药绝对是打胎用的。

眼见着她爹已经将黑漆漆的药丸倒于手心里,急得大喊:“爹,不要!”

“我不能看着你一直犯错!”沈大伯转身去倒来水。

沈浅儿急了,脱口道:“爹,你别听小叔和小婶胡说八道,这药是不是他们给你的?他们就是见不得我好,还要百般污蔑我,爹我求求你,放了我,我不吃,我不能对不起脩哥哥!”

她这些话,没有一句是沈大伯愿意听的。尤其是听到她口中喊出的‘脩哥哥’三个字,更是忍不住愤怒,没能控制住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蠢货,从前也没有少教你道理,你怎么就如此蠢笨,那萧元脩不过是听了萧太后的话,哄你到手里,将来若是事发,那你做护身符罢了,而且你以为来南海郡他为的是什么?他是奔着你小婶来的啊!”

沈大人边说,将被自己一巴掌打倒在地上的沈浅儿扶起,捏住她的下颌,强行让她吞下那药丸。

沈浅儿本就挣扎不得,先是被这一巴掌打晕了,后又听得这惊涛骇浪一般的消息,一时有些傻了眼,也没顾得上去反抗。

不过事实上她就是那舌头能将药丸抵出,然而沈大伯捏住她的下颌,她根本也施展不开。

那药丸便顺着喉咙滚入胃中。

“不,不可能!”脩哥哥怎么可能是萧元脩呢?不可能?沈浅儿惊叫着,她不相信。

萧元脩的事情,她听过一些,当初在玖皁城的时候,也听过小婶差点被他抢走的事情。

但是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

她的情绪已经逐渐崩溃了,不是因为吞下的药丸,而是她爹的这些话。

药效会在一天后开始,沈大伯当然不可能让她在这里见红,所以当下也不管此刻她能不能接受萧元脩的身份,只连带着她的哑穴也封了,然后使了心腹进来,带着就这样离开了。

沈清儿晓得的时候,沈浅儿已经被沈大伯带着上了回玖皁城的船只。

她不晓得沈浅儿往后会是个什么命运,也没有可怜她,只是如今也无法想通,沈浅儿为何会这样糊里糊涂?

“小婶,大伯会怎样安置她?”沈清儿趴在桌前,看着孟茯进进出出地收拾行李。

沈浅儿回去了,孟茯也准备石头县之行。

“听你小叔说,那孩子不留,只怕要先关一阵,以后兴许就找个倒霉的老实孩子做上门女婿。”

沈清儿听着她这话,赞同地点了点头,“是了,好人家的公子,人家值得更好的,必然是不会找浅儿姐,这事儿虽没人知道,可大伯也不会如此冒险,不然若是遇着那聪明的女婿,前尘旧事一样不差给翻找出来,沈家的名声就完了。”

孟茯将包袱扎紧,又收了几本茶经放到箱笼中,走过来倒了杯水解渴,“你说的正是,这往后女婿还真不敢找那聪明的,你浅儿姐又是个藏不住事儿的,若被人家三言两语一哄,把这些个事儿都给人说了。”

沈清儿听到她这话,便有些担心起来,一面又忍不住嘀咕,“我觉得也不能总怪大伯父大伯母,浅儿姐她就晓得怪这个怪那个,总知道推卸责任。可是我觉得大伯父大伯母已经极好了,大伯父连个妾都没有呢!若是她生在我们二房,岂不是早早就给气死了?”

“这……”孟茯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想当初沈昼言也是沉迷美色之中,后院里娇美娘那么多房,压根就没有时间管卧病在床的儿子,更不要说照顾女儿的心情了。

可偏是这样的逆境里,沈清儿也没长歪,也没胡思乱想,觉得哪个都对不住她要?

要说可怜,沈清儿最惨,她娘性子软弱,叫小妾们欺瞒,要她来保护,哥哥卧病孱弱,也要她来照顾着。

于是十分赞同:“你说的对,最大的问题还是在她的身上。不过现在说到底是没什么用,我如今只希望往后你们三个丫头聪明些,别叫人家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得晕头转向的,要晓得这些个甜言蜜语,红口白牙张口就能说,不要任何成本的。所以一个人对你们好不好,不是看他说得怎样好听,而是替你办事漂不漂亮。”

沈清儿笑道:“小婶放心,我晓得呢!任何山盟海誓也比不得给我银子实在。”

孟茯听到她这说得有些离谱,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脑袋,“你这丫头是掉进钱眼里了么?照着你这样说,有钱还能让你去推磨了?”

沈清儿虽晓得孟茯不是真要打,但还是连忙避开。“小婶,人家病了这么多天才好,您就不能温柔一点?你自己福贵这么几年了,又做了我们的债主,当然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这辛辛苦苦才将欠了您的银子还完,我们手里现在一分多余的钱都没有,下月的收入,还要继续砸在黑牡蛎的客栈里。”

原来她们三的茅厕在乱石滩的市场上独此一家,生意是极好的,不过那建造黑牡蛎村的客栈,她们三听了孟茯的建议,所以装潢上下了大血本,现在手里仍旧没有多余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