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5页)

并且为了证明给所有人看,我不是受一次打击就退缩的姑娘。我照例扛着矿泉水,招摇地坐在最前排,一到中场休息就跑过去给所有人送水、递毛巾。

顾潮生恨铁不成钢地在不远处愤怒地等我,等我完成这一系列任务,然后得不到许眠歌任何回应,卑微地绕回到树荫下他的身旁,接过他递给我的书包,一起回家。

路上我照例笑嘻嘻地和他说话,这样持续一个星期后,顾潮生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对白完结时,没任何预兆地把脸一沉。

温澜!他生气地把脸鼓成一个包子,你到底怎么搞的!被人拒绝还不够丢脸,还要一次又一次贴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他的关心,我反而有点小开心,什么啊,我不觉得我很丢脸啊,我只不过在倒追我喜欢的人!

他对于我的不怒反笑非常不能够理解,在原地站定,一本正经地盯着我瞧。我被他盯得发怵,脊背一凉,我就喜欢他!不行吗?

顾潮生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竟然把他惹怒了。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他转身一句话都不留地说走就走。我在后面一路追,喊他的名字,他也不搭理我。

走到我家巷口的拐弯处,我最后一次喊他,顾潮生!

他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

我以为他消气了,却没想到他冷漠的眼神没有任何温度,明天别等我了。

顾潮生后来说,当时他只是一时被我气得缓不过来,所以才撂下狠话。但他怎么都没想到,隔天清早,他想到不用再提前十分钟陪我去找许眠歌,一个不留神就出门晚了,成功错过两趟公交车。

当他匆匆地跑向车站时,看到我面色慌张地站在太阳底下。

我递给他一封信。

他回忆说,那时我的表情像一只手足无措的小兔子,感觉我似乎生怕他不愿意接下那个薄薄的信封。

我听他这么叙述时,才知道原来我也曾经在他心中印象深刻。

他到底还是不忍心地接过信,上车后才打开。

那张纸上,是密密麻麻的满满一板小字:对不起。

顾潮生说,他很久之后只要一想起我曾经因为他一次小小的脾气,而给他写过那么多的对不起,就觉得……

觉得你是真的把我当成很好很好的朋友。这是顾潮生的原话,我当时觉得,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用心,立刻就原谅了你。

顾潮生不知道,那个晚上我是哭着写完那些对不起的,却担心一不小心泪水滴落,纸页要被眼泪浸湿露出痕迹,只能将脸颊深埋于软弱的十指指缝。

我第一次清晰感觉到,自己那么害怕。

害怕他真的不再理我,害怕他从此不再等我,害怕我竟然为了一个我根本没喜欢过的许眠歌,让我真正在意的少年看到我就觉得讨厌。

我也是第一次顾不得考虑如果被人发现这封信,该怎么办。

我只想抓住他,我向上帝祈祷,就让我上课被罚站,考试遇挂科,只要顾潮生,他别不理我。

很多事都可以通过努力办到,哪怕是让一个原本不喜欢你的人爱上你。

只可惜这样的理论,我很久后才听人提及。

而那时,我回想起自己所写的对不起,想到我当时很想很想顾潮生能原谅我,他果然就原谅我了。

想到林西遥很努力地接近他,想到自己,如果当初的我也能努力地变得更好,努力地告诉他说,我喜欢他。

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呢。

很久之后,顾潮生向我推荐了一本书名叫“秘密”的书。说到这本书时,他竟然也对我提到这个理论。

我当时矫情地假装犯困,打了个哈欠,然后眼眶中的泪意便得到了最好的掩饰。

时光都在讽刺,嘲讽我从没争取。

3

都由我来安慰,也无所谓,不管你爱着谁

2003年的情人节,城市下了场很大的暴风雪。

正值寒假,我和顾潮生还有班上几个尖子生,报了物理老师的小灶补习班。那天上完课,准备回去时,我忽然喊住了顾潮生。

扭捏了一会儿,我说,最后一次。

顾潮生最多只用两秒,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我手里抱着个礼品袋,袋子里是我买给许眠歌的一条围巾。

这时候陶姜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你们在说什么呢?

我还想遮掩下,顾潮生已经大大咧咧地把事情和盘托出,并且轻松地丢给我一个赤裸裸的鄙夷的笑容,你说的,最后一次!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情人节我竟然可以混到和顾潮生一起,度过这大半的时间,大雪天他陪着我,脚印一深一浅地抄小路往前走着。

那一刻其实我心里全无什么许眠歌,我眼中的全部,只是与顾潮生好开心地聊天散步。尤其是越下越大的雪,洋洋洒洒落在我和他身上,我很想问一问顾潮生,你不冷吗?这么冷的天,你明明可以一早坐车回家睡觉,为什么要陪我啊?

但陶姜忽然在半路出现,一蹦一跳地路过了我们身边。我完全没多想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条路上,还和她自然地打了声招呼。

来到许眠歌的宿舍楼下,因为雪势太大,去往他们寝室那条很长的露天阶梯,铺满了厚厚一层雪。

顾潮生在楼下等我,我有点艰难地踩着别人的脚印,一步一步往上走。

好容易走完那二三十步,我回过身去,望了一眼站在雪地里的顾潮生。他冲我笑得露出两排虎牙,似乎在对我说,加油!

一瞬间,我竟有点想哭。

鼻子一酸,我赶忙侧身走向许眠歌所住的那间八人寝室。

门竟然敞开着,我刚要自来熟地进去看看有没有人,就听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你到底喜不喜欢她?

陶姜竟然在里面!

时间静止三秒,她这个问句似乎没得到回答。

所以是喜欢?陶姜追问。凭当时对语言环境的感受,我粗略辨识出对方应该是摇了摇头,所以她才会继续又补一句反推,那就是不喜欢?

嗯。这次我清清楚楚听到了一声回应。

我再迷糊,也能辨识出这是许眠歌的声音。

你既然不喜欢温澜就去跟她说清楚啊,干吗给她留面子?陶姜的音量忽然拔高了双倍,让她这样纠缠你,很有意思?

我整个人极其不自然地、迟钝地、不受控制地……推开了那扇门。

手里的围巾被我恶狠狠地砸向坐在房间一角的许眠歌,而陶姜,从头到尾眼光只落在他的身上,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她似乎对我的出现完全不感到惊讶。

我感觉自己一定是太入戏了吧,才会忽然浑身战栗,转身用尽全力朝外面跑去。出现在我面前的,仍然是来时那条长长的楼梯,顾潮生看我冲出来,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地大声向我喊话,怎么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