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天下之师(七)

嗯???这什么情况?

虽然还有些懵逼,但多年来见到老师就怂的习惯让莫向文第一时间露出了狗腿的笑:“余先生也来尝尝看吧。”

身后比他还怂的小武很有眼力见的双手奉上碗:“先生别嫌弃。”

通透白瓷,烧出一枝水红色的山茶花,里面盛着乳白色的鱼汤,见得点清丽可爱的碧青。

余先生:……倘若不试试岂不是辜负了弟子们的番孝心?而他又岂是那种不近人情的先生?

日常斜倚软榻,手持书卷的颜盛在收到拜帖时有些惊诧,可立刻平静了下来,继而笑容温雅问向了将拜帖送给他这里的小武:“国子监的余先生怎么想到来府中拜访?还想到了见我?”

小武心说我觉得主因是那碗鱼汤。

他可是亲眼看到原本还凶神恶煞的先生在喝了鱼汤后肉眼可见的愉悦起来,甚至特意问了是从哪里买的。

说到先生小武和三个小少年一点也不虚,双眼亮晶晶夸赞开了,连重复都不带重复的。什么我家先生不仅神仙容貌,更是神仙厨艺还才华横溢、书画双绝、温文尔雅、不骄不躁、是我爹(莫将军)千辛万苦从深山里请回来的。

他们每说一分,余先生眼睛就亮上分,最后竟然直接写了两份拜帖,份送给主家莫将军,份特意递到颜盛手中。

颜先生似乎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眼中笑意多了几分无奈,只道:“贵客临门,该我拜见。”他就起身,青衣广袖,日光下那一身的气度几乎让人看的移不开眼。

颜盛到前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莫将军抓耳挠腮一副坐不住的模样,而那位先生发须花白,眉清目正,神态之中自有番不敢冒犯的凛然。

只是看莫将军的眼神充满了看不成器学生的恨铁不成钢。

在这种目光下的莫将军居然想到了儿子面对老师总是畏畏缩缩的模样,他以前就一个想法:这不成器的孽子!居然这么害怕老师?老师是能吃人还是怎么着你?

可换成了自己他就明白了为啥自家孽子会畏畏缩缩,这种威严先生比战场上的敌人还要可怕无数倍。

最起码敌人的话他听得懂吧?最起码敌人不会提问他各种各样的问题吧?最关键的是这问题他还都答不上来,每次回答不上来先生就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说:这么简单的问题你居然都回答不上来。

莫将军表示头疼,等看到颜盛他情不自禁松了气,神情放松了很多,同时几乎是迫不及待起身去拉颜盛:“来来来,颜先生快坐下。”这位余先生主要是为你来的,所以就交给你解决吧。

颜盛开始没想到莫将军表现得这么迫不及待,可转念一想这不就是他的性格吗,也就由着他动作同时笑吟吟看向了不苟言笑的余先生。

余先生最开始是听学生们说这位先生不仅博学多才、温文尔雅还生的十分好看,可他只认为是学生们年幼,哪见过许多人呢?可如今见面他才明白学生们单就相貌上的夸赞半点没有做假,想来他这生不知见过多少钟灵毓秀之人,可竟是无人可以同眼前这人相提并论。

别管年龄大小,人都是喜欢美丽的人事物,所以余先生居然更多了两分亲近之意,他拱了拱手:“是老朽冒昧了,还望先生莫要见怪。”

颜盛同样拱手,行晚辈礼:“哪里,能见到余老是我的荣幸。”

老者庄重肃穆,自带令人畏惧的先生光环,少者青衣磊落,言行举止是清雅方正。夹在中间的莫将军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他们哪一个都是学富五车就只有自己字都不认识多少。有心要走可又觉得自己身为主家就这么走了岂不是让人觉得待客不周?

再说余先生和颜先生第一次见面估计会不知道要说什么,如果气氛尴尬,他也能在其中周旋不是?这么想,莫将军也就坐了下来,同时忙替颜盛倒了杯茶:“先生请。”

颜盛笑着致谢,抬手啜饮一口。远看就觉得气度非凡,是天底下难得的人物。近了越发觉得如此,竟让人生出若没见过这样的人物只怕人生白来一遭的念头。

余先生时之间只想和这位促膝长谈,品茶论道,然而抬眼又看到了对面的莫将军,对方端起杯子,口气喝完了这杯雪松茶。

喝完了貌似还有些嫌弃的咂了咂嘴。

余先生心头火又生了起来,要知道这雪松乃是雪落之后茶农于月中采集而来,只取一点嫩尖,因留冰雪之清才得了这个名字。

他前来莫府拜访太过贸然,想来想去天下之雅莫过茶。便特意送了这盒,原本以为莫将军会留待以后细品,没成想这位莫将军居然直接安排人煮了,竟点不知茶道三不点。

没有相配泉水怎么能煮雪松?糟蹋东西。

可他是客人,东西送了自然也轮不到他置喙,再想一想莫将军性情直爽,旁人送来了他表达亲近喜欢尝尝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但是你煮也煮了、喝也喝了居然还露出了“啊,这玩意真不好喝”的神情。余先生又觉得心疼又想如果莫将军是自己的学生,必须罚他抄写十遍茶道之艺。不然是真糟心。

余先生脸色变换不定间又听到颜盛真心实意的赞叹:“芳香清纯,清冽悠长。不愧是天下十茶之的雪松。”

原本还压着火的余先生顿时不气了,不知怎么也想开了:他爱清茶,莫将军爱烈酒,原本就不是一个道上的,谁随了谁的意都不高兴。

好在这里还是有个志同道合的人,余先生又高兴了,笑容多了几分骄傲,他捋着胡须笑吟吟道:“那是自然,这雪松可是茶中绝,最是清冽悠香。最好是用雪水、其次山泉、最次井水,只需那么煮,备上壶,独坐幽篁,天底下再没有可提的烦心事了。”

莫将军挠了挠头,下意识接了句:“这茶也能消愁吗?”

却见颜盛莞尔笑:“非也,古来只道要解口渴,就喝汤水;要排忧解闷,就喝酒;要清醒头脑,就喝茶。”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眉眼有着明月星辰,声音温润:“场酩酊大醉又能消得几分愁?清醒之后终归烦闷愁苦,唯有清醒,看得透了,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后方能一解千愁。”

余先生拍桌子,副引为知己的模样:“可不就是!世人都说醉解千愁,可这天底下的烦闷怎么可能因为一杯酒就消散,这分明就是逃避之法,人生在世自然应该直挂云帆济沧海!”

明明发须花白但那刻的朝气蓬勃和年轻人一般无二,甚至能说般年轻人还没有这样的气势。

就像现代年轻人每天都是我好丧我好丧,我只想一夜暴富,其他啥都不想搞,日常生活全靠奶茶游戏肥宅快乐水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