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二更合一】 春娘难道……

“这是?”程春娘往上站了一步。

宫侍笑:“官家设宴, 特意命人拿出上好的酒水,后劲足,这不, 一同进宫的首宗大人耐不住咱们宫廷的酒, 喝了几壶就醉了。”

程春娘咬着嘴唇定在那,暂且还不知道这人嘴里的首宗大人就是柳持安。

既然宫里的人将首宗大人的轿子抬到了她家, 想来是有缘故的, 思及此,程春娘展颜笑道:“请——”

宫侍挑眉,暗道眼前这位妇人倒是个机灵的。

手一挥,几人复又抬起轿子进到盛家大门。

“花嫂子。”程春娘轻声细语地吩咐下边的人:“你去将西苑东边的厢房收拾出来,再挑两个丫鬟进屋伺候着, 夜里那位大人吐了或是渴了, 叫人多留心着。”

总归是西北来的人,她好生招待就是。

花嫂子应声而去。

“哎, 等会——”

程春娘喊住花嫂子, 微微皱眉:“待会记得让宓丫头去我屋里住,她这一个月来忧心绥哥儿,好不容易将楚儿盼了回来, 人却醉得稀里糊涂, 我担心她看到楚儿那样心头会不快,索性等楚儿明早清醒了再让他们夫妻说话。”

花嫂子笑着点头:“还是老夫人想得周到, 我这去安排。”

大门才合上,立马又有小丫鬟过来,说小小姐夜里闹腾,少夫人头疼的厉害,乳母们没法子, 只好谴她过来喊程春娘去看看。

一听孙女哭,程春娘脚下的步伐加快,竟直接越过了柳持安坐着的官轿。

晚风习习,程春娘疾步走过轿身时,风儿卷起窗格,黑暗的轿子里,柳持安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从旁经过的女子。

“说了多少遍了,锦姐儿虽是个爱闹的性子,可她夜里睡觉喜静,定是下边的人弄出了声音…”

程春娘一路走一路训斥丫鬟,声音凌厉。

“停——”

轿子里,柳持安沉声喊。

抬轿的人傻了眼:“您没醉啊?”

久久没听到轿子里的声音,几人以为柳持安定是觉得轿子颠簸难受想歇歇,遂轿子立在半空没有再动。

透过小窗格,柳持安的目光随着前方程春娘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垂花门处。

“走吧。”良久,柳持安轻叹。

自从那年虞城一别后,他心底多么期盼能再和春娘见一面,可他远在西北不得机会,便是能出西北,春娘恐怕也不想见他。

算了,能得春娘的照料,他该知足的。

轿子稳稳地往西苑去了。

走到一半快到主院时,程春娘忽然回头。

小丫鬟顿住脚跟着往后边看:“老夫人,您怎么了?”

“没事。”程春娘揉揉眼,只当自己看错了。

这一夜,柳持安和盛言楚都不好过。

柳持安怎么可能会醉,设宴的人是宝乾帝啊,他又是西北过来的使臣,都说醉酒误事,倘若真醉了,说些不该说得,到时候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然而装醉的柳持安现在却迫切的想让自己醉得稀里糊涂,只有醉了,他才不至于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睁眼到天明。

至于主院的盛言楚,他是真的喝多了,吐了两回后才倒头睡下,便是睡着了,胃里还是灼烧的难受。

华宓君心里烦着儿子被抱去卫家的事,本打算等丈夫回来后好生和丈夫商量下儿子的事,嘿,一开门华宓君就被漫天的酒气熏得睁不开眼。

三个月没见,一回来就喝成这幅鬼样子,不管谁见了都不舒服,何况华宓君这些天心情一直都不太好。

程春娘进来时,只看到媳妇华宓君捂着头坐在外间生闷气,至于儿子,早会周公去了。

抱住哭啼不休的孙女,程春娘视线往烛下华宓君身上扫了一圈,儿媳人消瘦了不少,气色也不太对劲。

哄好扯着小嗓子嚎啕的孙女,程春娘揪着两个乳母训了一顿,将孙女抱回隔壁小床,程春娘折回来拉华宓君去她那。

“我也是当娘的,知你心痛。”

到了自己的屋檐下,程春娘这才开导起华宓君:“绥哥儿是我看着你生出来的,我能不疼他?”

华宓君抹眼,泪水哗啦从脸颊上淌过,双目肿得酸涩无比。

“娘,我好想绥哥儿,他还那么小就离开我…我实在受不了…”

“…我从卫家出来时,他手还拽着我的衣领不放…都能喊我娘了,这时候抱走他,岂不是在割我的肉?”

越说声音越小,呜咽声盖过了说话声,华宓君便不说了,径直伏在桌上痛哭。

程春娘给华宓君倒了杯清茶润喉,坐到对面拿起帕子摁了摁眼角的泪花。

半晌才开口道:“这事你怨不得楚儿,当初我见你家老祖宗时,我可没有半点隐瞒,说楚儿许了一个儿子给卫家,李老大人欣然同意,说读书人守信诺才是君子,若楚儿背信弃义,李老大人未必肯将你嫁过来。”

华宓君怔怔抬头,满眼都是泪水,往事涌上心头,华宓君神情萎靡痛心,只听她哀戚诉说:“娘,我没怨楚郎,那日老祖宗将我交给楚郎时,楚郎亦跟我说了送嫡子的事,我敬服他守诺,夫妇一体,我当然要随他的脚步…”

“可真到了抱绥哥儿的时候,我这心好似被劈成两半放油锅里来回炸,难受的不得了,我不敢抱锦姐儿,一看到她的小脸儿,我就想起绥哥儿…义母早就不奶孩子了,可怜我的绥哥儿,夜里躺在乳母怀里睡着…”

“好孩子,娘懂你的难处。”

程春娘拿帕子擦擦华宓君湿漉漉的面颊,颇为动容:“绥哥儿这孩子该是要抱给卫家养着的,这事早已定下了。”

华宓君泪眼汪汪,程春娘浅啜了口茶,续道:“十多年前,当楚儿跟我说他认了卫大人做义父时,我当然吓了一大跳。”

说起往事,程春娘扑哧一笑,希冀华宓君能转移视线:“楚儿小时候长得矮,瘦萝卜丁一个,从他嘴里听他说日后要送一个孩子给郡守卫大人,我只当他在说笑,不料他一本正经的纠正我,说他真将嫡子送出去了。”

华宓君十多年前在船上见过盛言楚一面,那时的丈夫干瘦文弱,为此她还喊了好久的‘小书生’。

吸吸鼻子,华宓君问:“后来呢?娘没生气?”

“生气。”程春娘拍响桌子,道:“怎么会不生气,可谁叫事已板上钉钉了呢?不怕宓丫头笑话,原先我打算学城里人从外边买个好生养的姑娘放楚儿房里伺候。”

华宓君湿润的眼睫颤了颤,程春娘笑着安抚华宓君:“我不是那等塞女人进儿子后院恶心儿媳的婆婆,说起来,其实我比你更不待见妾室通房。”

“那娘还——”

程春娘叹气,理了理衣裙:“这不是为了给卫家送孩子吗?我那时候眼皮子浅薄,以为只要是楚儿生得孩子都行,楚儿却死活不同意,不止通房的事,还有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