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心(第2/2页)

只有这个理由吧,他从未喜欢过一名女子,不知自己在动心后会是何模样,所以近来种种言行举止,连他自己都觉陌生,就像木雕人像一事,自在小的时候,悄悄为母妃刻雕木像,想在母妃生辰日时,给母妃一个惊喜,却在那之前,发现了母妃对他的恨意杀意,亲手将半成的人像毁了后,他在心底决定,这辈子再不刻人像,却还是在前些时日,为萧观音破了例,尽管只是一双眸子,但这不该是他极能自持的宇文泓,会做出的事,也许只有传说中会让人糊涂的“情”之一字,能让他这般犯傻了……

想到了“喜欢”二字,宇文泓燥乱许久的心,奇异地慢慢地静下来了,他不怕难题,只恐惧未知,或许找到了心中迷思出口的他,手握着这方帕子,慢慢坐回了榻边,在沉思许久后,忍不住在心中想,萧观音此刻,在做什么呢?她有多看重那片那伽花,他是知道的,那伽花被毁,她……会哭吗?

这样一想,宇文泓握帕的手,不由紧了紧,他望着那帕角的绣花,不知怎的,又想起萧观音送他帕子那夜,他所做的奇奇怪怪的梦——一片红色花海陡然化作火海,他离她只能一步之遥,眼睁睁望着她在他身前、在肆虐的火海中,陡然化为幻影,如月光飘拂逝去,人间再不见她的清影……

当时他醒后忆起这梦时,心中浮起莫名的不安,现下想起,这不安又似重了一层,这也是因为“喜欢”吧,因为“喜欢”,所以会莫名其妙地做奇奇怪怪的梦,会毫无必要地奇奇怪怪不安……

自古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宇文泓从前历过种种,就是没有历过情之一字,眼下遇上了,只当考验,将此关过了,往后再不会为情误事,为情所迷,这尘世间,再没有什么,可让他宇文泓的心,微起波澜,他宇文泓,将无懈可击。

天色初亮时,在心中想定将这份“喜欢”,当作情关来过的宇文泓,也为自己找到了去往萧家、劝返萧观音的理由,他推开寝房大门,一路走到庭院一角的鹅圈旁,想将那只糟蹋萧观音宝贝花的大白鹅给找出来,却见圈里的鹅,一个似一个的肥白,只只都长得差不多,根本辨不清是谁在白日里干了坏事,气得它们的主人之妻,一怒归家不回。

宇文二公子犯难地在鹅圈外杵站了片刻,找来了他的乐器大锣,一阵“哐哐当当”,将长乐苑所有人,都给叫了起来。

夏日炎热,只早晚能有凉意,故清晨时分,街上行人不少,有事需要外出的,都尽量趁这时候赶紧早起去办了,安善坊前宽阔的宣义长街上,原正因此人人形色匆匆,但渐渐,脚步飞快的行人们,都为一奇异之景吸引了目光,纷纷停下脚步,小声议论看去。

住在安善坊附近的神都民众,谁人没围观过长乐公娶妻,俱认得出这抱鹅下车的年轻男子,正是宇文家的“二傻子”,但他一个人傻就算了,怎么后面的侍从们,一个个地都跟着他傻,男的女的年少的年长的,人人都如他们的主子,怀里俱抱着一只白白胖胖的呆头鹅,就这么一行人跟着在前带头的“二傻子”,浩浩荡荡如鹅一般走成一列,来到了萧家大门前。

萧家长子萧罗什,昨夜因母亲晕病的缘故,一夜不曾合眼,到这时候,因母亲已无大碍,而他昨日也已向吏部告假过两日,故想扶同样一夜未睡、犹有身孕在身的妻子,回房休息一阵时,人刚扶着妻子往外走了几步,就听门上小厮来报,说他那大妹夫长乐公忽然来了。

闻讯的萧罗什,登觉额边青筋一跳,等他不解地迎上前去,见那一只又一只的呆头鹅,个个朝他“嘎嘎”看来时,这青筋,简直是在他额边敲鼓点了。

……这个宇文泓,在长乐苑种菜养鹅还不够,还想把他们萧家,也变成他的农家大菜园吗?!

萧罗什忍住满腹怒火,咬着牙上前一揖礼道:“……不知长乐公来此,有何贵干?”

在明白自己是有点喜欢萧观音后,“娘子”这个从前被他随便唤来唤去的称呼,像是不太能轻易唤出口了,宇文泓静默片刻,方慢慢道:“我找……我娘子。”

妹妹观音昨夜也是一夜未眠,想让妹妹不被傻子打扰、能够好好休息的萧罗什,正要替妹妹设法拒见时,听妹妹的声音,已经从后传来,含惑问宇文泓道:“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