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2/3页)

以景色表达意境,用打光来替演员说话!

更让齐浩然不断品味的,就是故事也回到了所有人最熟悉的背景,代入感实在太高了。不像从前,搬演一些欧西故事,全然听不懂。

与有时候只顾逗笑,连逻辑都不顾的时装新剧不同。

此剧中每个人说的话做的事,一举一动,都是有逻辑支撑的。甚至连送水的人,都会故意带一点点不难听懂的鲁省口音——京城送水的多是鲁地人。

他们的动作,又会和道具产生互动,随身道具塑造性格,装饰道具彰显空间……如此交互,让整个空间更真实,表演多了支点,也就更生动、生活、生趣。

虽然这一次他们没有演说,可是,他们想要灌输的思想,这次却成功传递到了所有观众耳中、心里。

即便毫无知识的观众看了,能品到恩怨纠葛,同样品到杨宛风成为女子,所遭遇一切后思想的转变,她大声指责思想腐朽的家庭成员,用谁都能听懂的白话,反驳自己从前也说过的话:

“你若说女子便是贱物,可世人谁不是女子所生,从未听过贱能生贵的,如此说来你还低我一等:贱种!”

“我至少还有发出自己声音的权利,我决不要再躺在腐朽的棺木之中!”

情感充沛,有些像身边人,又进行了恰当的舞台夸张,提炼生活表演于舞台上。

观众随着情节情绪起伏,看得直捏拳,到了关键时刻,恨不得帮她上去揍对方几拳,然后大赞一句骂得好。

——像这样的戏文,通俗易懂,听一遍他们也能复述下来了,因为戏剧的冲突,更是牢牢刻在脑中。

这样的新剧,是所有人未接触过,又觉得妙极,很好接受。

结局的最后一幕,杨宛风在道别之后,极尽简单的舞台,她只身远去,江海辽阔。

曾经,珠光宝气是绝色,美人容颜是绝色。而今,江河夕照是绝色,青衣素面也是绝色。

渐渐,落幕。

书妄言和其他观众一样,许久才自剧情中醒转。

他手里的稿纸上,一字都未写,可能又要被编辑骂了。可是,他方才实在没办法把眼睛从台上挪开,作为一个非正经戏剧批评家,他挑过太多刺了,这一次,完全失语。

这竟是纪霜雨的手笔!

半分钟后,才响起了满堂掌声,这是西洋的观剧习惯。

片刻后,其中也夹杂上了华夏式的叫好。

……

之后,演员们还按照习惯出来叫帘了。

叫帘者,谢幕也。

国外传来的风气,观众喜爱演员的表演,就请他们在表演结束后出来。因为幕布如帘,帘开则现演员,所以翻译为叫帘。后来也演变成演员出来感谢观众。

演员一排站在台口,这短短时间,观众就以剧中人物名称呼他们了,大声呼唤,还有人一看就是旧剧看多了,熟练地丢起了钱……

春雷社的学生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他们从前排的西洋剧,毫无基础的观众看完可能连他们叫什么名字都念不下来,更没有过叫帘!

尤其,是用这样热情的姿态对待他们。

女主演林寻芳是第一次登上正式舞台,热泪都盈眶了。

于见青也演出了一个角色,他作为教师,稍微镇定一些,同手同脚地走到台口,刚想和观众交流,结果就被一位大婶跳起来一巴掌打在小腿上,还骂了一句:“你娘真不该生你!”

——于见青扮演的角色就是对女主演不尊重,地图炮女性群体的那个。

于见青:“……”

他在委屈之后,又是一阵欣喜。这不就是他改剧本时想要看到的,无形之中把要传达的思想灌输给了观众。

所以于见青一脸骄傲,“嗯!”

大婶:“??”

看到观众对道具特别感兴趣,于见青还人来疯地把道具扛出来,给观众看,根本不在乎会不会破坏观众想再看一次的新鲜感。

观众尖叫着想要摸那些道具,齐浩然都没克制住礼仪,直接冲到了最前一排,只有近距离触摸,他才相信,这些真的是制作出来的道具。

林寻芳更是在台上反复解释,她丢的不是真裘衣,而是仿制了大衣的质感。

齐浩然啧啧称奇,作为对空间透视有些许了解的人,他也知道,单有无比真实的布景还不够,你得懂设计,才能呈现方才那样真实的立体空间。

纪霜雨的支持者为了克制自己尖叫的冲动,几乎战栗起来了。

“他没有被徐新月迫害!!他真的懂写实风!”

“呜呜呜霜导真是太厉害了,这戏剧实在……太逼真了!”

即便是偷偷来看的同行,也是面面相觑,在心里说了个服字。

他们倒是想再挣扎一下,但这种降维打击,没办法不服!

纪霜雨能憋着如此高超的写实技巧不用,先以写意扬名,就这个不知道该说啥的耐性,他们也没办法不服!

在看过最初自西洋传来的景片之后,很多人都以为自己看过何为“逼真”了,那种用了透视技巧的绘画景片,令人如观实物。

然则,今天这出《绝色》完全打破了他们对写实的认知,对新剧的认知。

观众太过热情,最后还是徐新月出来打断,才阻止了他们继续观摩道具:“列位要看明日请早了!”

观众们怨憎地看了徐新月一眼,大骂一声“不愧是你鸡老板”才离场。

徐新月:“……”

怎么,现在是全京城的人都可以这样侮辱他了吗?!

……

齐浩然也顾不得是周末了,冲到编辑部就挥笔赶稿,将自己的观剧感受写了下来,最后写完一看,居然有一万多字……

交稿给主编的时候,他还死都不想删减,只给两千字版面是看不起谁的热情?

“您不要逼我了,我要直抒胸臆!”

主编:“……”

这小子怎么了,去的时候还不情不愿的。

主编好奇地问道:“所以,纪霜雨画的景片怎么样?”

齐浩然立刻露出偶像被侮辱的神情,“您在说什么,景片?霜导的布景,是粗陋的景片能比的?”

主编:“??”

就齐浩然这个神魂颠倒的样子,让主编深思起来了,看来,这部《绝色》超出预期啊。

他的新闻嗅觉在告诉他,又要有不得了的大戏了!

主编沉思片刻,说道:“这一万字,你尽量保留……在八千左右吧。”长评的数量,也是对一部戏剧是否红火的评判标准。

齐浩然狂喜:“谢谢主编!”

他已经被完全征服了,决定明天一整天都要泡在长乐戏园,把霜导设计的其他戏也看完。

他甚至蠢蠢欲动,想要为纪霜雨成立戏迷组织。

虽然这是戏界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为非演员成立戏迷组织。但就今日在戏园看到的情况,齐浩然觉得自己的同伴不会少,只要有人带头,登高一呼,必然四方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