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所以更恨你

祁丹朱一边思考着明天该如何应对, 一边神思不属地往住处走。

今日勉强应付过去,只要拖到明天长公主回来,也许事情会有转机。

她正低头沉思着, 路过竹林的时候, 忽然冒出一个人将她扯进了旁边的林子里。

习绿一直跟在她身后,见闪过一道人影, 拔剑就要跟过去。

“你在外面等我。”祁丹朱看着拽住自己手腕的祁明毓, 冷着一张脸沉声道。

习绿听她声音没有惊慌,才收了剑,听话地退回路口守着。

祁明毓不冷不热道:“你这奴婢真是一如既往的听话,这些年我试过无数种方法想要收买她,她都不为所动。”

“你想做什么?”祁丹朱甩开他的手质问。

祁明毓这样忽然将她扯进林子里, 简直是胆大枉为。

祁明毓松开她的手腕, 柔声道:“丹朱,和亲的事情, 你不要怕, 我已经有了对策。

祁丹朱波澜不惊地看着他。

“你听我的话,先假装同意和亲,我会派人在和亲的路上半路拦截, 设法将你救出来, 然后把你安置在宫外,你暂且在宫外住几年, 你放心,我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保证你在宫外也能跟在宫里生活的一样富裕舒适,绝不会委屈你。”

祁丹朱嗤笑,讥讽地看着他, “你刚才听到和亲的事情之后,一直沉默不语,连半句话都不敢为我说,就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吗?皇兄,你对我这个皇妹可真好啊。”

“不然我还能怎么做?难道要如君行之一样上场跟乌亥里比赛么?”祁明毓话语里充满了对君行之的不屑。

他攥住祁丹朱的肩膀,声音急切:“你觉得有用吗?和亲与否不过全凭父皇一句话而已,就算君行之明日真的能赢乌亥里,最后的结果还是由父皇来定夺?我们都知道塞外使臣根本不可能轻易放弃和亲的事,只要他们继续提出更多的好处,就会有更多的人为和亲的事据理力争,你觉得父皇最后会如何选择?”

祁丹朱垂着眸子,缄默不语。

正因如此,她才要努力拖延时间,待长公主回来也许还有一线转机。

祁明毓声音缓了缓,放柔声音道:“丹朱,你先在宫外待几年,待我登上高位,我会给你换一个身份,亲自将你接回宫。”

“换一个身份?”祁丹朱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无语地看着他,“因为一场和亲,九公主这个人就要消失了吗?”

祁明毓看着她冷而利的眉眼,欲言又止道:“丹朱,你且忍忍,等你回宫,我一定会倾其所有补偿你。”

祁丹朱眼中漫上几丝讥讽,靠近他耳畔问:“我回宫的时候,你想给我换一个什么身份?”

祁明毓抿唇,莫名生出几分紧张来,他看着祁丹朱的眼睛,意有所指道:“总不会比公主的身份低。”

祁丹朱轻轻勾唇,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她冷淡地推开他的手,眸中泛冷。

“可惜,九公主还有她的使命没有完成,不能从这世上消失。”

“丹朱!”祁明毓急切地唤了一声。

“祁明毓!你依旧跟小时候一样,每每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都对我冷眼旁观,见死不救,事后还要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做借口,可是我若死了呢?你那些冠冕皇冠的理由对我来说还有什么用?”

祁明毓神色间出现一道裂痕,终于露出狰狞的神色,“我知道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怪我,你怪我没有下水救你!”

祁丹朱笑了一声,抬头时眉眼里已尽是寒霜,她看着祁明毓一字一句道:“祁明毓,你不是没有下水救我,你是故意拖延时间想害死我和明长!”

祁丹朱至今依旧清晰地记得,那日她被割了手腕吊挂在树上,朦朦胧胧中看到岸上站着两个身影,一个是她敬爱的皇兄,一个是她年幼的弟弟,她欣喜的以为自己终于能够获救。

她用力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她看到年幼的弟弟不顾一切地向她跑了过来,年长的皇兄却站在岸边一动未动。

因为隔得太远,中间水雾弥漫,她看不清皇兄的表情,只能看见他在岸边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跑远,再也没有回来。

小小的祁明长跑到她的身边,充满希望地说:“皇兄去找父皇搬救兵了,很快就会回来救我们。”

他们是这样相信着,可是整整一夜祁明毓都没有回来,在他们生命垂危的时候,祁明毓也没有回来。

祁丹朱轻声质问这个她曾经全心信任的兄长,“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冷吗?你知道明长当时浸在水里多久么?”

祁明毓试图狡辩,“丹朱,我当时太心急,在去搬救兵的路上不小心滑倒摔在地上,磕破头晕了过去,我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你和明长已经得救了,所以我才没有来得及赶回去。”

“我不是三岁小儿,你觉得你说的这些谎话我会信吗?”祁丹朱忍不住觉得可笑,“也许以前我会傻乎乎的信任你,可是经过这件事之后,我已经不会再那么傻了。”

从她有记忆以来,祁明毓就已经住在咏花宫,是她的兄长,当时她年幼无知,真的将祁明毓当做亲兄长一般信任,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不知那看似温润的兄长实际上藏着一颗冰冷的心,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她和祁明长去死。

祁丹朱纤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低声道:“我曾仔细调查过,也找太医询问过,甚至亲自去你磕破头的地方看过,我沿着那条路往回走,仔仔细细地计算时间,一遍遍估计你路上可能遭遇的危险,给你找了千万个借口,可惜最后我只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你磕破头的那块石头,是你自己砸在脑袋上的,根据你血液凝固的程度和昏迷的时间,我还可以确定,你是在父皇带人将我和明长救下之后,你怕事情败露,才匆忙间自己砸在头上的。”

她抬头看向祁明毓,嗤笑一声:“你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够狠。”

祁明毓看着祁丹朱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忽然一股无名怒火往头顶烧,他口不择言地怒道:“我没有不想救你。”

既然祁丹朱什么都知道,那么他也没有必要隐瞒。

祁丹朱冷冷道:“对,你不想救的是明长。”

多年来,平静湖面下的暗潮汹涌和狰狞的裂痕,就这样暴露于水面之上,空气都变得稀薄。

祁明毓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丹朱,你我都身处皇宫,早该明白,皇家子女根本没人有什么兄弟姐妹之情可言,这个地方本就看谁够心狠。”

“我四岁那年母妃便被其他嫔妃害死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替她申冤,只因为那嫔妃的父亲和兄长在朝中得势便无人可惹,我母妃命如草芥,比蝼蚁还不如。”

“后来我辗转被后宫各个嫔妃抚养,她们一个个只想利用我去换得父皇的欢心,要么故意用冷水给我洗澡,害我受风寒,借故让父皇来看望,要么私下对我冷眼刁难,只等父皇来的时候装出一副疼爱我的模样,我从小便看惯了她们的虚情假意,我根本不可能像你和明长小时候一样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