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心病(第2/4页)

白秋一看,锅碗瓢盆都是新的,还有糖醋盐酱油之类的东西。火柴买了两大包,一包里有十六小盒,足够一冬天点火的了,还有大米,白面各二十斤,粗粮硬是一点没买。随后还有诊所开的冻疮膏,还打了五斤豆油,买了一个蓝色的暖壶,这么多东西也就贺长风能全部拿回来。

贺长风把剩下零零碎碎的钱全给了白秋,大概四十多块钱,几毛几分的都有。他也没细数,道:“我有个亲戚在矿山那边当矿工,他给咱们找车运煤,过来差不多二十五左右三千斤。我刚给他去了电报,把钱邮寄过去了,等着他收到了就能给咱们弄。”也省的死冷寒天的再过去一趟。

“嗯。”

贺长风瞧着柴火垛还有不少,道:“这几天可劲儿烧吧,够用!”

白秋把药膏收进了屋子,把外头的米面粮油都在灶台上,道:“喝粥吗。”

大米粥对村里的人来讲,都跟点心似得。

贺长风道:“你吃了没有?”

“没有,我等你呢。”

贺长风听见这话就高兴了:“那我们一块吃。”俩人一人盛了一碗,香甜的大米粥已经被煮的很粘稠了。米和水早就混成一块了,喝起来十分过瘾。

但贺长风不吃点干的,像没吃饭似得。

白秋道:“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贺长风瞧着这边啥菜都没有,道:“等着,我去弄点菜来。”

白秋道:“再买二十个鸡蛋。”如今这鸡蛋五分钱一个,二十个鸡蛋还一块钱呢。鸡蛋怎么做都好吃,哪怕没有菜的时候炒个鸡蛋也算是一盘好菜,更何况鸡蛋还有营养。

贺长风道:“成。”没等他开口白秋就给了他一块钱。

贺长风对这种感觉既新奇陌生,又挺有意思的,从小知青手里拿钱那感觉就好像是他俩是一家似得,只要想到嘴角就开始上扬揉了揉白秋的脑袋。

白秋瞧着他走了,揉了面放在一旁醒发。瞧着柴火不旺盛又添了一把,这么好的火也不能让他闲着,上面烧水,到时候他们在屋也有热水用了。

白秋回到屋里摸了一把炕头,瞧着温度上来了,随后又把冻疮膏找出来,重新给他抹药,这冻疮膏果真好用,昨儿瞧着那么严重,才用了一天就见好。

白秋挖出来一大坨,厚厚的涂上一层,道:“好了。”

白孟举没有什么反应。

白秋唤了他好几声都是这样,白秋给他扶着躺在床上,道:“累了就睡一会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孟举听明白,等被白秋扶着躺下了,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白秋看着他父亲的睡颜,脸上的笑容像星光一样逐渐的淡化了,脸上没有一点的表情。

跟父亲重聚,把他接到村里生活已经是他能想过最好的结局。可是现在心里却有一团阴影逐渐的在扩大,已经到了他无法忽视的地步。

之前有贺长风在的时候还好一些,很有安全感也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可是现在他不在,白秋总是忍不住的回想起上一世在牛棚里的绝望。

没错,上一世他的性向曝光,被关进去劳改,本来他就白白嫩嫩的又有这样的把柄。那里头陈小满,周利,丁吉祥这仨人想要欺负他,他不愿意,结果每天收到各种言语侮辱……

牛棚离猪圈这边太近了,容易让他联想到那些事情。

白秋的脸上没有一丁点的血色。

陈小满是李瘸子的外甥,本来就是小人,又沾了点权利,越发不拿人当人了……

周利和丁吉祥是他的狐朋狗友,仨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总在一处。

村里也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他们管牛棚多半也会说一个恶人自有恶人磨。殊不知,他们是恶人,牛棚里的不一定是。

一想到跟这种恶心的人距离近,浑身都开始难受。

这些人又毒又坏,如今能把他爸接到身边照顾,是小村长的面子,转村的批文还没下来,万一要是下来,就这些人这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为了立威定要整事儿,那他父亲还有的活路么?

不行,他必须想个折。

他瞧着屋里的火正好,偶尔炉灶里打出一个噼里烧木头的爆破声,在温暖的屋里,他爸已经睡着了。

白秋走了出去,刚出去就感觉到外头一阵寒风铺面,像这种天陈小满才不会去牛棚之中呢。

他按照记忆的路线过去了,很快就到了那个四下漏风的牛棚里。白秋往里面一看,这五个人他都认识,两个也是知识分子,两个是过去唱戏的旦角。还有一个是同性恋。

几乎都四五十岁了,在这边吃不好睡不好,一个个造的都没人样。

白秋在外头正好能听见里面的说话:“杀千刀的陈小满,早晚下地狱。”

“哎,别说了……”

“我活着还不如死了,呜呜呜……”说话的竟是朱老师,他性子最好,怎么还哭了。

白秋打开门,直接从外头进来。

这边的门压根就没锁,他们岁数大了再加上连个厚衣裳都没有。在这还能有个遮风的地方,走了更是死路一条。被发现还是大罪,更何况这边荒凉偏僻,就是逃了能逃到哪儿去呢,时间长了陈小满也就不锁了。

这几个劳改犯瞧着从外头进来个人,就连正在哭诉的朱老师都不哭了,都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瞧着白秋眼神清澈,模样好看衣服虽然旧了但也是棉的。

还是石老师率先开口道:“小同志,你找谁啊。”

白秋道:“我刚才听见你们在哭。这是怎么了?”

石老师眼神微闪了两下,随后温和道:“啊……没事儿,我这个朋友想家了。”

像他们早就被毒打过很多回了。自己那一腔的痛苦很难消化,可是说了也没用,还引着大伙儿也往那边想。能活到现在的都是麻木的人,许多事不必去想也不用去说。

白秋道:“我是写文章的。上面开会了说明年可能会有转机,有松动了一些,我想写个关于劳改的一些文章有机会发表,你们可以跟我说说。”

以前这里除了那三个畜生,哪儿来过人啊?一听到他是记者,有机会把文章发表心思就活络了几分。他们人生算是毁了,可连点光都没发散出去,就要湮灭在这世间了吗?

他们是心动,可是多年的谨慎也让他们难以率先开口。

难的事儿太多了,都不知道从哪儿说。

没想到那个眉眼地流转的同性恋张华反倒率先开了口:“哎呀,记者小同志,你可要给我写一写。”张华这个人是五人中过的比较舒服的那个,他最会看人下菜碟,偶尔还要拍一拍陈小满三人的马屁。

张华开始滔滔不绝的说着话,说他是冤枉的,最好赶紧放他出去之类的。完全不知道自己早在白秋面前露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