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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太阳下山后, 畅晚在菜市买好食材,准备打道回府,在后面跟了一天的陆西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神经了, 赶忙赶在畅晚之前抄近路回家。

到家的时候,畅晚又厚着脸皮去灶房把饭菜做好,只不过这次为了防止陆西看到他,做好饭菜后放进托盘里, 直接摆在了门外,轻轻敲了三声门后,就消失在原地。

他那点小把戏,陆西早就心知肚明。推开门, 陆西看着空荡荡的庭院嗤笑道:“我把话说得明明白白,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还真是够不要脸的。”

陆西低头看向地上的托盘, “你还不出来是不是?”

在静默片刻后,伸腿一脚踢翻了托盘, 里面的汤汤水水顿时洒落一地。

这时面前一道红光才缓缓出现,畅晚仿佛对陆西的反应早有预料:“就知道你得踢一次, 我刚才就做了两份, 另一份放在里面了。”

陆西被气得哑口无言,微微眯起眼:“你以为另一份我就不会踢是不是?”

说着转身就要去祸害另一份饭菜。

畅晚眉间一皱, 一个闪身拦在他面前,表情有些委屈:“我做了一天好事,你就不能稍微原谅我一点吗?你若不信可以去菜市上问,一个乞丐,一个卖梨膏糖的老妇, 还有两只水鬼都能证明。说着他还从怀里拿出一只糯米纸包裹的梨膏糖给陆西看:“你看,这就是那老妇送给我的。”

陆西看着他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你做好事还是做坏事跟我有一文钱关系吗?你要是想让我好受点,那就立刻、马上消失在我面前!”

畅晚看着陆西指着他的手指,一脸苦大仇深的思索许久,缓缓道:“那我会尽量让你看不到我的。”

陆西:“你他娘就不能像个爷们一样干脆利落点!你下面有把没有!”

畅晚:“有,你要是想看……”说着蹙着眉,顶着一脸勉为其难的表情就去解自己的腰带。

陆西只感觉大脑一阵充血。

陆西:“滚!现在就滚!”

畅晚:“掏出来了。”

陆西:“……”

下意识往下一瞥,完蛋,眼睛要瞎。

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几乎是在一瞬间,陆西忽然想到了打击这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家伙的办法。

他一改刚才的态度,嘴角一挑勾起一抹温和的笑:“算了,就算我对你厌恶至极,但饭菜也是无辜的。那我吃了。”

说着转身走到饭桌前,拿起筷子开始慢条斯理的吃起来,饭菜是标准的四菜一汤,四个炒菜,两荤两素,还有一道热气腾腾奶白色的鲫鱼豆腐汤。

都知道鲫鱼肉质鲜嫩却多刺,畅晚对陆西突然妥协的态度,有些战战兢兢,可是看自己靠近,陆西也没表现出更多的厌恶,他尝试着把一大块鲫鱼夹到碗里,用筷子一根根拨开鱼肉,把里面的小毛刺儿都挑干净后才沾了点汤汁,用勺子送到陆西面前。

却被陆西用筷子一下打开,挑了好半天刺儿的鱼肉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果然。

畅晚一语不发,将手里的筷子放在一旁,起身准备离开。没想到陆西垂眼看着碗里的米饭,忽然说了一句:“你说做了一天的好事,怎么做的,说来我听听。”

提及此事,原本神色落寞的畅晚,眼中瞬间迸发出不一样的色彩,他一脸欣喜的坐回凳子上,开始喋喋不休的对陆西说起自己白天做好事的经历。

虽然其中不乏自己杜撰的夸张成分,可基本上都是实情,从帮助那祖孙两个水鬼过桥,到帮女婴治好脸上的红疹,还帮老妇打走了抢钱的小混混。看畅晚说得眉飞色舞,就像第一次做好事渴望被爹娘夸赞的孩子一样,手足并用的演示着当时的场景给陆西看。

陆西全程都带着淡淡的笑意,这让畅晚心里更是觉得自己受到了鼓舞,说不定对方是有一点原谅他了。

畅晚信誓旦旦的跟他保证道:“我保证以后每天都做好事,我会努力学着做一个好人。”

陆西没接他的话,而是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夸赞道:“你的眼睛还真是好看,灿若繁星,闪闪发亮。”

被陆西这样盯着,畅晚不自觉的绯红爬满了脸颊,胸腔里传来杂乱无章的心跳。

陆西却又冷笑一声:“只可惜长在了你脸上。”

一句话,让原本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能肉眼可见到,畅晚眼中的喜悦,瞬间消失殆尽。像是失去光芒的星辰,化作陨石坠入凡世。

陆西仿佛很惋惜的叹口气:“真是浪费了啊。”

看着畅晚骤然低落的情绪,陆西期待着他被激怒后的反应,可没想到他很快就收敛了脸上的情绪,低头收拾起面前吃剩的饭菜:“我先去洗碗,等烧好水给你端过来。”

看着畅晚端起托盘离开的背影,陆西忽然有种欺负小孩的错觉。

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装可怜可是他的拿手好戏,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欺骗。

他不可能上当。

之后白天畅晚也经常去镇上,但是只要一到饭点,就会准时出现,渐渐地十天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一个月过去,本以为他装模作样也持续不了多久,可没想到还真是低估了他的毅力。

慢慢的,畅晚这个名字在整个镇上都变得有名起来。陆西在街上随便一走,都能听到街头巷尾有人在议论他。

“最近那位活神仙又来了。”

“什么,也去你家了?”

“可不,一进门看我秃顶,就非要帮我生发,你瞅瞅我这头发长得!”

“哟,这不挺好吗?”

“好什么啊,你瞅瞅这都硬得钢针一样!他说这样就永远不会掉了。”

“哈哈哈!那还不好,以后你婆娘做针线活都不用去买绣花针了!”

陆西偷偷看了眼对方那头堪比豪猪的头发,也没忍住笑出声来。那傻缺还以为自己一天到晚行侠仗义,实际上真真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

每次他提及自己助人为乐的光荣事迹时,总是乐此不疲,陆西就会在兴头上泼盆冷水打断他,畅晚也只是默默没了声音,然后该干活干活,第二天照样去镇上找寻帮扶对象。

看来人的脸皮厚度,跟毅力有时也是成正比的。

天色见晚,陆西看着头顶的月亮还差一点就要变成满月,他回到家时看到一封信用归梦宗特有的暗器钉在门板上,拆开后看着里面的笔迹,陆西长叹一声,将信纸放在油灯上烧尽了。

也许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畅晚像往常一样回到家,继续做饭,没想到端菜的时候陆西忽然一反常态的端着一碗水走过来。

陆西:“别走,留下吧。”

畅晚眼睛一亮,可是转瞬便熄灭,因为陆西总是这样,一次次给他希望,又一次次让希望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