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故生怖[04](第2/3页)

“在废弃车库改造的地下酒吧,破落的小巷里,每个下雨天就会涌入一群人。他们是工人、学生,因为没法露天工作所以躲进来,或者体育课逃学,我会混入人群中,跟人开局,或者帮人打赢分钱。比捡垃圾赚得多,比打拳赚得少,不过胜在安全。”

台球室里的声音都渐渐远去,盛明安耳边只剩下陈惊璆的述说。

他通过另一种方式参与见证了从前的陈惊璆。

“我很久没打球了。”陈惊璆说:“偶尔还是会来打一两盘过瘾,挺有意思的。安静、专注,眼睛和注意力都在两颗球碰撞和碰撞之后的轨迹,一一解决掉它们。你要学吗?”

盛明安听见自己说:“我……试试。”

然后陈惊璆走过来,从背后拥住他,握住他的两只手,教他怎么用球杆、怎么看球的运行轨迹,解释台球比赛的规则。

这不是他们最亲密的时候,因为陈惊璆总是喜欢凑过来搂搂抱抱,而盛明安信任他,所以无所谓他的接近,也习惯了亲昵的拥抱。

但此时他却觉得陈惊璆的怀抱滚烫,让他觉得哪里都不对劲,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穿梭四肢百骸。

“看球,专注。”陈惊璆说。

盛明安眼睫毛抖了抖,握紧球杆说:“我知道怎么打了。我想自己试一试。”

他没看陈惊璆什么表情,只听到陈惊璆说‘好’,然后松开他,不用看也知道陈惊璆就在他身后,目光一定落在他身上。

盛明安集中精神盯准球杆尽头的白球和目标的绿球,视线忽然有些模糊,他也没注意其他,就是出杆打击白球、撞击绿球,但是绿球没有进洞,撞到另一个球反而进了。

陈惊璆在他背后笑:“自由球四分。”

盛明安心一抖,定定神,再去撞击绿球,这回不够幸运,陈惊璆在后头指导他怎么打,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却让他的心抖得更厉害。

一盘球被他打得七零八落难以收拾,最后还是陈惊璆走来将这些高难度的球一一打进洞里。

打球的陈惊璆帅得让人腿软,台球室里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不时投来欣赏惊叹的目光。

盛明安好奇问:“这就是你对我的恭喜?”

“不止。”陈惊璆示意他看向室内其他桌:“玩过赌球吗?”

盛明安:“赌博犯法。”

陈惊璆:“适当娱乐。”

他不给盛明安拒绝的机会,拉着人就朝人群走去,同里面的人简单交涉一番便开始赌球。娱乐性质为上,输了请喝酒或者一局五十,最高一百,过了犯法判刑的五千就不玩。

“你可以把打台球看成比赛,赢的人获取‘奖杯’。”

盛明安抱着胳膊看陈惊璆战无不克,每一局都打得很漂亮,人群里头不是没有玩好几年的老手,但是都输给了陈惊璆。

大概是曾经为了养活自己,所以琢磨技巧,导致技艺精湛。

盛明安以为他会无聊,却不想一局又一局下来,他居然沉迷其中,心情随陈惊璆每一次出杆而紧张,为他险之又险的漂亮的一杆进洞而喝彩兴奋。

这边的精彩比赛吸引人群聚集过来,盛明安有些不自在,便向前靠了些,忽然陈惊璆来到他面前,脱下工装外套露出内里一件黑色背心。

下身是工装裤、军靴,而上身一件背心裹不住精壮的身材,与两年前相比,不再偏瘦,而是健康均匀甚至是性感的身材。

陈惊璆问:“帮我看一下外套?”

盛明安接过外套,含糊应了声,垂下目光看着陈惊璆转身迈开两条长腿,每一步走得慢条斯理不失力量。

失神中的盛明安被一阵尖叫声猛然惊醒,抬头一看才发现是陈惊璆又赢了,围观群众忍不住崇拜尖叫,然后他就手里就被塞进一根球杆。

陈惊璆说:“不能总是我玩,现在轮到你了。”

盛明安有些乱:“我不会。”他皱眉:“会输钱。”

陈惊璆:“所以我赢的钱用来干嘛?”

盛明安:“?”

陈惊璆推着他向前:“让你随便输。”

“……”盛明安说不清那一瞬间心里什么感觉,就是舒服敞亮,唇角紧抿,弯成微笑的弧度。当然盛明安是个天才却不是全才,台球不是物理化学光靠脑子就能一下子融会贯通,所以短短一个小时里他就把陈惊璆赢来的钱全都输光了。

盛明安撑着球杆,脸色严肃地盯着台球桌,陈惊璆问他是不是还想玩,他摇头说不是,随即笑说:“还挺好玩。”

他歪过头来看陈惊璆:“下回我带你跳双人拉丁。”

陈惊璆懵了,轮到他说:“我不会。”

“哦,可以学。”

陈惊璆挠了挠额头,套上外套,想象他学跳拉丁……不敢想象,让他打一套军体拳都比跳舞动作漂亮。

“五点了?时间过得真快。”盛明安感叹,发现雨也停了,云层里落下阳光。他说:“陈惊璆,我今天很快乐。”

如陈惊璆所说,沉浸于台球撞击,在激烈紧张的比赛氛围中,沉积的压力被释放,心情放松,快乐便纷至沓来。

盛明安说:“回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这栋楼,并肩回科大。

上楼时,盛明安说:“我不是很清楚喜欢的感觉,但是我有在努力弄懂它。现在还不是很明白,以前也没想过,但是我好像没办法找一个女孩子或者其他男孩子结合成家。”

正常人生应该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盛明安也认可这样的人生,因为很省心,偏离轨道的人生代表着麻烦,他不喜欢。

虽然他认可正常人生的常规步骤,却从来没有设身处地的思考以后是否成家生小孩,直到陈惊璆的告白将这件事推到面前,而他避无可避,不得不直面问题。

设身处地思考后,盛明安才惊觉他没办法想象身边出现陌生的女孩或男孩陪伴他一生,与他做亲密的事譬如生儿育女。

太困难了。

他能接受什么样的人?他能喜欢什么样的人?谁又能接受他迟缓的感情回应?谁愿意大费周章耗尽气力叩开他的心?

太难了。

盛明安有自知之明。

而他排除所有选择和假设后,不意外的发现陈惊璆完全符合以上条件。

因为前世今生的特殊牵绊,所以陈惊璆成为盛明安唯一能够接受的人,也是唯一愿意接受、等待他的感情回应,花心思要他的喜欢、他的心。

可是盛明安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陈惊璆,他不懂的,他要先弄明白才能回应陈惊璆。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我认为只能是你。”

陈惊璆忍不住屏住呼吸,心跳加速,手臂激动得浮起鸡皮疙瘩。

“不过,我得先喜欢你。等我学会了,我就喜欢你。”盛明安飞快的说完,飞快的瞥了眼楼梯下的陈惊璆,然后不等回应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