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新一计(五) 戚婵眼皮猛……

戚婵眼皮猛地往上掀起, 语气有点兴奋,“真的吗?”

李玄瑾没回答她的话,轻轻闭上眼睛, 只靠着床头说:“继续读折子。”

戚婵看了他几眼,嘴角微微往上牵起, 片刻后,低下头, 继续读折子了。

折子上除了政务, 还有些别的, 比如这份吏部侍郎呈上来的折子。写的内容便是一份讣告,一年前上任启县的县令赵序因病去世, 亡于任上。

这个赵序恰好是去年戚婵住在宣清宫的时候上任的, 他上任前还来拜见过李玄瑾,戚婵对他有印象,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正值壮年,怎么就这么去了?

李玄瑾听完后, 眼睛睁开,示意戚婵将折子给他,他拿过折子,眼神从奏章上转过,俄顷,叹了口气。

“赵大人是死于风寒。”这时候,戚婵别有深意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李玄瑾抬起头, 目光沉沉地看着戚婵。

戚婵微微直起腰,把折子从李玄瑾手里抽了出来,搁在一边的案桌上, “别看折子了。”她目光落在他有些苍白的脸,轻声但不容拒绝道:“你该休息了 。”

李玄瑾闻言,皱了下眉。

戚婵重新在床头的凳子上坐下,叹了口气说:“人是很脆弱的。”

人是很脆弱的?李玄瑾想到去年见赵序时的场景,他并不是文弱书生,看起来身强体壮,他实在没想到会因风寒死在任上,人也的确是脆弱的,就比如不过几道伤,就可以要了许多将士的命。

思及此,李玄瑾没和戚婵争执,他轻合上眼,过了半晌,他缓缓睁开。戚婵正坐在床头看书,见他睁开眼,眼底也向他看去。

李玄瑾猛地一下又闭上眼。

翌日李玄瑾身体好了些,但还是多养了一日,没去上朝,午膳后他坐在南窗的书案前批阅奏折。戚婵则坐在旁边的矮凳上,浏览李玄瑾批阅好的奏折拿。

这个时候,李总管面色匆匆地走了进来,他福了福身,便赶紧道:“陛下,安王府来信,安王不大好了。”

李玄瑾愣了下。

李总管又道:“安王府传信来,说安王想见你和皇后娘娘最后一面。”

安王的身体去年就不大行了,现在传来这个消息不出意料。李玄瑾很快反应过来,思索了下,便从椅子上起身,只身体才轻轻一动,戚婵手掌就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李玄瑾看向戚婵。

安王李子凌命不久矣的消息不仅没有令戚婵有丝毫伤感,反而她的神色里还流露出几丝愉悦。

她微微笑着说:“他有什么好见的?再者说,你身体还没养好呢。”最后几个字,颇为关怀。

李玄瑾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盯着戚婵问,“你怕我见他?”

“是啊,安王肯定不会说我什么好话。”戚婵笑着应,应完顿了下,她又说,“我也担心你身体,万一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李玄瑾没说信她的话还是不信,瞥了她一眼后,便从南窗前走出来,命令李总管给他拿便服来。

戚婵见装,知道李玄瑾肯定是要去见李子凌了。

李玄瑾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并非不能走动,他快速整理好衣容,扭头看向静望着他的戚,问,“你去吗?”

戚婵在靠窗的花凳上坐下,摇了摇头,“我不去,我一眼都不想看到他。”她语气有种不掩饰的厌恶,“而且万一说不准,他存了什么坏心思,想要害我呢?毕竟他马上就要死了。”

李玄瑾沉默了下,没有再问戚婵的意见,自己出了皇宫,直往安王府而去。

一进李子凌的院子,便是一股浓郁的药香,这股药香笼罩小院的时间委实长久,于是院子里的树木似乎也是药味的了。

及至进了他的卧房,那股药材味道更是比太医署药房也差不了多少。

李子凌靠坐在床头,后背放着宝蓝色喜鹊登梅迎枕,他很瘦,面上丝毫肉都没有,一双眼睛此刻却颇为明亮。

不过李玄瑾刚刚进安王府时,就问过给李子凌问诊的太医,李子凌已经意识茫然好几日了,现在这种情况,只不过是回光返照。

李子凌见李玄瑾进来了,目光继续看着门口,但等李玄瑾都走到了他的床头,也没有其他人再进来。李子凌低下头,轻轻地牵动了嘴角。

戚婵如今的戒备心果然太强了,强到不给他丝毫有可能再伤害她的机会,但这么强的戒备心不全是一件坏事。

李子凌对伺候的人使了个眼色,所有人都退下去后,他看着一言不发的李玄瑾,捂住唇咳嗽了几声后,声音沙哑地问,“陛下就这样原谅她了?”

“那是我和她的事。”李玄瑾并不喜欢李子凌提起戚婵,但念在李子凌命在旦夕,语气尚可。

李子凌闻言,他抬头死死地盯着李玄瑾,好半晌,又才道:“陛下愿意当痴情人,守着一个不爱你的人,自然是你的事。”

李玄瑾眼神没变,却淡淡地叫了声安王。

李子凌继续说道,“陛下,她不可能爱你的,她的戒备心那么强,她只会爱她自己。”

说完这句,他苦笑了两声,“你又能忍多久?”

这句话说完,李玄瑾脸色微微变了变。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上辈子对不起戚婵,与其你们这样相互折磨,不如听我一句劝,你放过她吧。”李子凌声音越来越喘,这段话说完,他舒了好大一口气,方才有力气说完最后一句话,“最重要的是,玄瑾,放过你自己。”

李玄瑾背在身后的手悄然紧握,他深吸了口气道,“安王,朕先走了。”

话一落,李玄瑾转身就往外走,李子凌看着他的背影,低低地咳嗽了两声,咳着咳着,忽然感觉捂着唇的掌心一片黏腻,他摊开手掌,入眼是一片鲜红。

他眼前一晕,手无力地往下垂去,嘴角却牵起一个细不可见的弧度。

他得不到的他宁可毁了,毁不掉的他也要尽最大努力地毁。

戚婵在宣清宫等着,李玄瑾离开了大概一个时辰,他回来的时候,戚婵正翻着一本山海经,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看了看李玄瑾,好奇地问,“他临死前说了我什么坏话?”

李玄瑾神色淡淡,“没说。”

戚婵手支着下颚看着李玄瑾,摇头道:“我不信。”

李玄瑾立在八宝阁前,闻言并不言语,只是盯着戚婵。

“好吧好吧,我自然是相信我家玄瑾的话啦。”戚婵笑了一笑,她从窗边的软榻起身,缓缓朝李玄瑾走去,等距离他只剩半步的时候,她关心地问,“怎么?有没有觉得不大舒服?”

李玄瑾撂下一句没有。他的身体底子不错,又只是小风寒,养了两三日,便无大碍,便继续开始上朝处事。与此同时,身体不好的李子凌也传来了死讯,听到李子凌死的消息,戚婵愣了,然后唇角缓缓地向上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