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反将一军(第4/6页)

可是,如果猜错了的话,眼睁睁看着胡萝卜掉进臭水沟被冲走,对于兔子来说也是非常沉重的打击呀。

不能随便乱猜。

傅玄到底顾虑什么呢?首先要考虑到傅玄的身份以及他的性格……傅玄的身份是大学士、翰林院编修,和嵇清持是同事,但是他的实际影响力比嵇清持大的多,他曾经当过帝师,又是霁琛的大弟子,那肯定是被寄予着成为内阁首辅的厚望的人。

他之所以没有进入内阁,也是因为他要保全那些忠言进谏皇帝的诤臣,得罪了皇帝,所以,他应该是个非常有责任感、有眼界、忧国忧民的大儒。

再加上云澜曾经说过,傅玄的文章每次都像是在议论古礼或是祖宗之法,但实际上的落脚点都是在国计民生上,是个标准的“实用派”。

宋凌霄恍然:“您对举业的方式有意见,您不赞同……八股取士。”

但凡是在其他场合,说了这么一句动摇国本的话,都会被视为大逆不道。

宋凌霄这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唐突,赶紧把嘴巴闭上。

然而傅玄却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有一闪而过的锐色,他说:“你要我怎么帮你?”

草,猜对了!

怪不得傅玄从来不做举业书,也不肯给宋凌霄的《时文选》写序,时文就是八股,时文选就是名士们写的八股文集,因为傅玄不赞同这种选拔人才的方式,所以他不愿主动参与其中,除非是像乡试那样,皇帝钦点他当主考官,他才勉为其难地动弹一下。

太特么有性格了!

作为学渣的宋凌霄,如果喷一句八股,那是来自底层的牢骚,作为顶级学霸的傅玄,心里默默不认同八股,那是超越了时代的局限性!

不过,改革这种级别的考试,会牵连到无数的问题,绝非一时一人可以改变。

比起那么不着边际的事,还是先看看眼前的问题吧。

“我希望能借用六藏斋的牌记。”宋凌霄说道。

傅玄稍微思索了一下,颔首道:“可以。”

没想到他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宋凌霄顿时喜上眉梢:“傅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傅玄又恢复到不苟言笑的状态,似乎把宋凌霄的夸奖当成一阵吹起树叶的风,根本渗不进他那口无波的古井。

“随我来吧。”傅玄站起身,进入内室。

宋凌霄赶忙跟上去,看见傅玄从一座有很多格断的大柜子里取出一只黑木匣子,打开外面的三层嵌套宝函,拿出里面的墨玉印章,将印文面展示给宋凌霄看,只见墨迹晕染处,是古朴的四个篆字:六藏刊行。

这四字价值万金,是霁琛的私刻牌记,代表着六藏斋刊刻发行之意。

“这印章可以借给你用,但不能离开此间。”傅玄说道。

“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叫人把书运过来!”宋凌霄大喜,只恨大兆没有手机,他不能立刻给梁庆打电话。

……

当天晚上。

清流书坊临举行临时例会。

例会由大掌柜主持,嵇清持旁听,例会主要内容为——举业书市场观察。

这个题目有点虚,如果给定个副标题的话,就是——凌霄书坊扑街观察。

例会围绕三个中心问题展开,一是:凌霄书坊扑街了吗?二是:凌霄书坊扑得怎么样?三是:凌霄书坊明天还会继续扑吗?

三个答案依次为:扑了,很扑,会继续扑。

“真不愧是嵇坊主,高瞻远瞩,利用先发优势,在渠道上拿捏住凌霄书坊,让他们有书卖不出,全都砸手里了!”大掌柜敬佩地说道。

“是啊,据说他们砸了四千两银子买那本《江南书院时文选》的版权啊,真惨。”一名编修摇头叹息,语气间皆是幸灾乐祸之意。

“这一次可以让凌霄书坊知道厉害了,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抢我们的生意!”一名举业书发行气势汹汹地说道。

“大家静一静,说这些主观的话没有意义,我们要拿出客观的数据来做以分析。”嵇清持理客中地说道。

“是啊,那就由我们对接书铺的何师傅来说一说今天的情况。”大掌柜附和道。

何师傅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书商,服务清流书坊已经有三十年了,对于京州的地面渠道了如指掌,在书铺这一块是人脉广阔、无可替代的老资历。

只是,近三个月来,书铺只知有梁老板,不知有他何老板的情况越来越多,让他十分恼火,今天,总算能借着排挤《时文选》的事儿扳回一城,何师傅心中甚是得意。

何师傅朗声说道:“如今咱们京州的书铺,成规模的一共就是二十二家,控制住了这二十二家,其实也就控制住了整个京州图书市场,那些边边角角的小书铺、杂货铺,都是跟着这二十二家的风向在走。”

“前天晚上,我根据咱们嵇坊主的意思,把禁令传了下去,”何师傅得意洋洋道,“凡是销售凌霄书坊举业书的书铺,我们清流书坊都不给他进货,不为别的,就为维护我们清流书坊的名誉,毕竟凌霄书坊是个什么地方,出艳情小说的,如果哪一家书铺老板认为,凌霄书坊的举业书也能看,那就是他的眼光出了问题,我们不和没有眼光的人合作。”

何师傅说得慷慨激昂、深明大义,在场的编修们纷纷点头。

“今天销售结果出来了,据我所知,这二十二家大书铺,没有一家摆上他们凌霄书坊的《时文选》,就算是做了预售的,也把钱退了回去,只说没货。你们没看到啊,那场景可乐呵了呢,一箱一箱擦新的《时文选》从仓库里原样拉出来,原样拉回去,凌霄书坊的人脸都绿了,听说那个青楼老板梁什么的,一整天连砸了十几个茶杯,进去报信的仆役全都被打出来了。”

说罢,何师傅大笑起来。

在场的编修们也感到一阵扬眉吐气,举业书可是他们经营了几十年的主场,一个小小的凌霄书坊,竟然也敢跟他们争!这下好了,凌霄书坊砸了这么贵的一本书,江南书院那边没法交代,他们自己也亏到裤衩都没了,以后知道做书的艰难,约莫就会转行了吧。

一个太监的儿子,做什么书,学什么文化人,真是可笑。

“何师傅,你说说今天一天各大书铺的销售情况吧。”嵇清持道。

“是,坊主,今天一天各大书铺的销售情况是这样的,卖的最好的还是咱们的老牌经典,《京州时文精粹》,是嵇坊主十年前亲自编纂的,十年来修订了六个版本,年年重印,长销不断。”何师傅捧完嵇清持,又挑了几个卖的不错的说了说,其中年轻编修薛璞的《易经新解》在同类书里可圈可点,最后,自然要提一嘴《江南书院时文选》,销量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