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落水(第2/3页)

他五官生得极其俊美,有着双撩人心扉的桃花眼,眼下还有着一片酒醉的红晕,似醉非醉,丝毫不在意那掉落的金樽。

这便是传闻中男生女相的庸君萧扶玉,可谓是天人之姿,仪表堂堂,但也是不学无术,一无是处。

卫玠眼布遮目,听声辨位,他瞧不见这张容颜,但却能猜想得到嘉朝的皇帝陛下会是怎样的一个姿态。

这样的陛下可不是一无是处,上辈子不也要了他的命吗。

厅阁里,苏公公忙走上前去递话,“陛下,卫丞相到。”

“嗯?”萧扶玉侧首瞥过来,瞧见来人,唇角的笑意淡了淡。

卫玠举止儒雅地拱手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萧扶玉慵懒道:“卫丞相可来迟了点。”

卫玠装作轻咳,道:“臣身体抱恙,出行不便,望陛下见谅。”

萧扶玉道:“朕本意不想召你来赏灯,偏偏众臣道这向天祈福,保嘉朝安定,可少不得你这位百官之首。”

“众臣?”卫玠微微歪首。

今日赴灯宴的臣子,权高权重的也来了不少,摄政王赵衍与其子赵千檀自然到场。这分明是陛下与摄政王的意思,却偏偏推到众臣的身上。

在场官臣心思各异,莫看卫玠年纪尚轻,眼目失明,但能是先帝钦点的丞相,也绝非等闲之辈,众人还是不愿得罪于他的。

“你莫问是何人说的。”萧扶玉摆了摆手,“反正这祈天灯,卫丞相也来迟了,如何自罚?”

卫玠微顿,平缓道:“陛下欲要如何罚臣。”

萧扶玉扬唇一笑,与摄政王二人对视一眼后,醉醺醺地站起身,吓得苏公公赶忙上前扶她,她又将苏公公推开。

带着酒气地走到卫玠身前,萧扶玉的个子与寻常男子相比要矮上些许,“朕也不为难卫丞相。”

萧扶玉看向楼台外,一盏明晃晃的金色祈天灯还挂在夜空中,“你便看看朕今年放的祈天灯是什么颜色,如是猜错便罚你自饮三杯。”

此话一出,众人皆将目光放在卫玠身上,那双眉眼藏在白绸眼布中,他的一拢白衫在这样的厅阁里显得格格不入,身躯高大挺拔却略显清瘦,如一棵青松赤寒而立。

近来京都盛传,朝中有位权臣乃为重瞳子。

古人言,目有重瞳之明;皆王侯将相也。龙颜四目,生有睿德,乃为帝王圣贤相。

如今帝王为庸,异相者的出现自然会引起位高之人的猜忌。

这朝堂上下,文武百官,皆一一查过,不见有人眼目重瞳,不过这朝中还有一人从未露眉眼,那便是当朝丞相卫玠。

萧扶玉身上的酒味萦绕在卫玠身前,她抓起他的手,走到楼台阑干处,道:“给朕把眼布摘了。”

卫玠神情依旧清冷,来时便知传他入宫所谓何等目的,对他而言,只不过是把曾经的经历再重来一遍罢了。

他开口道:“陛下说笑了,臣双目失明人人皆知,又怎看得见祈天灯。”

萧扶玉放下他的手,颇有意味地道:“卫丞相从未摘过眼布,平日里也从未因眼盲而磕着绊着,朕怎知你是真看不见,还是假看不见。”

卫玠躬身作揖道:“微臣不敢欺君,双目早在三年前就瞎了,满目浑浊,只怕吓着众臣,亦不知怎就同我这个瞎子过不去。”

声音温和却疏离,如同凝了冰雪,隐隐又像有些不悦,这话是说给在场众臣听的。

萧扶玉撑靠着楼台阑干,底下是池水幽幽,风吹来略有凉意,即便是如此,醉态不减半分。

厅内的摄政王浅笑几声,打破了气氛的沉凝,“上元灯节,天官赐福之日,人人喜悦,陛下顽皮可爱,与卫丞相玩闹了一番,莫气恼才是。”

摄政王赵衍,曾助先帝征伐边境,立下汗马功劳,而后先帝病重后期,获封摄政王,其已逝的妹妹赵锦之乃为贤太妃,正是萧扶玉生母。

正因如此,萧扶玉对他信任有加,如今年过半百,还执掌半壁朝堂,权高位重。

而在赵衍身边的是其嫡子赵千檀,与萧扶玉虽不是自幼一起长大,但十岁相交,也算得上半个青梅竹马。

此时,一身着圆领褐服的灰眉太监领着宫人走了进来,这太监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戚德海,身怀武艺,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听见有脚步声,卫玠略微侧耳,清风吹得他青丝拂动,尚未言语。

戚公公神态和善地向众人行礼,来到皇帝跟前,淡笑道:“陛下,埋了五年的九酝春酒开窑,太后娘娘特意让老奴送两坛过来,给陛下和各位大人尝尝味。”

戚公公身后两名宫人的手里正端着两坛老酒,众人皆被吸引了目光。

萧扶玉也不例外,倚着阑干稳了稳身子,道:“这可是好酒啊,拿过来给朕尝尝。”

听言,戚公公命人将酒塞揭开,一股醇厚的酒香在厅中蔓延,沁人心脾,着实是坛好酒。

赵千檀起身走到厅中,温和笑道:“正好,酒也来了,陛下适才不是说卫丞相来迟,若看不出祈天灯何种颜色,便自罚三杯?”

卫玠身子没有移动,头首也未转向任何人,只是侧耳细听众人,这戚公公尚在厅中候着人喝酒,不好推辞,倒不如痛快些。

“我是看不出天灯何种颜色,但想必也能猜出来,不过既然是太后的酒,微臣也得尝尝滋味。”

“丞相大人好兴致。”戚公公淡淡一笑,“来人,斟酒。”

言罢,身后宫女手脚利落地斟了三杯酒,端到卫玠身前,又亲自将酒递到他手中,酒的醇香四溢。

卫玠一饮而尽,很快三杯便入了喉,道一声:“好酒。”

赵千檀道:“卫丞相果然利落,我便敬你一杯。”

便吩咐宫女斟酒,随后举杯敬向卫玠。

待在场众人皆尝过酒水后,戚公公才对萧扶玉躬身作揖道:“那就不耽搁陛下了,老奴还得回慈心宫同太后禀报。”

楼台阑干前的萧扶玉本就喝得脑子昏昏的,见戚公公要走,才记得道:“劳烦戚公公跑这一趟了,代朕同母后说谢过,改日定去慈心宫探望母后。”

“陛下孝心可鉴,太后定心中欣慰。”戚公公躬着身,目光转向卫玠,又和善道:“待花灯宴结束之后,望卫丞相来慈心宫一趟。”

此语言罢,在场众人心思各异,戚公公则领着人转身退出如歌楼台。

见人走后,萧扶玉立直身望了望众人,对百戏艺人道一声:“继续奏乐,继续舞。”

太后来这一趟,弄得方才的气氛一消而散,也不知太后这是来给卫丞相救场的,还是另有所图。

艺人在场中戏耍起技艺,萧扶玉却忍不住打起哈欠,这都让她乏了,而卫玠至始至终都站在被她拉过来的位置上,一步不挪,只因他眼盲,不好随意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