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情,从来都是两厢情愿的事……(第2/2页)

出了醉仙楼的门,走出去一段路,萧煜料定韦春则正透过轩窗看他,看他有没有违背约定带多余的护卫来。他轻蔑地勾了勾唇:“当谁都跟你这鼠胆小人一般,恨毒了朕,却又不敢担弑君的罪名,偏要诓个蠢人来给你当挡箭牌……”

陆攸跟在他身侧,不知是不是错觉,那“蠢人”二字说出口时萧煜的情绪甚是复杂,痛惜里带了些伤心,伤心中又有些怒其不争气的意味。

走着走着,人群渐稀,视野也跟着开阔起来,陆攸向来警觉,突然发现这是伏击偷袭的绝佳地带。

这个念头刚落地,只听一声尖啸破空而来,薄刃如削,银光雪亮,直插向萧煜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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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进了行宫,小星星看什么都新鲜,玩得太疯,音晚也纵着他,到了今日终于要把功课拾起来,开始念书了。

“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

孩童稚嫩的声音清脆,虽然不知其意,却念得抑扬顿挫,格外动听。

音晚同小星星坐在廊庑下,沐着夕阳余晖,同他讲了这句诗的意思。

小星星听得一知半解,揉了揉眼睛,仰头问:“娘亲,漂亮叔叔怎么还不来陪我们?”

音晚一怔,道:“可能他有别的事要忙。”

“可是他昨天说,只是不能陪我们用早膳、用午膳,那他一定会来陪我们用晚膳,天已经快要黑了,他为什么还不来陪我们用晚膳?”

音晚愣了一会儿,蓦地想起什么,低头看他。

小星星捂着嘴嘻嘻笑起来:“我昨天偷听到他跟娘亲说话了。”

音晚戳了一下这小机灵的脑门,又看了眼自打清晨便一直守在廊庑下的望春,不知缘何,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她唤来青狄,让抱着小星星进屋用膳,朝望春招了招手。

望春立马碎步奔过来,笑得眯眼:“娘娘有何吩咐?”

音晚闷了半天才问出口:“陛下干什么去了?”

望春面不改色:“巡视河堤啊。”

“天都快要黑了,巡视什么河堤?”

望春抬头看了眼昏沉沉的天色,诚恳道:“许是往回走了,再过个把时辰就能回来了……”他瞧了瞧音晚,补充:“回来后说不准还得听工部奏事,想来还得耽搁几个时辰。”

音晚冷眸看他:“你到底说不说实话?”

望春深稽首:“奴才不能说,陛下嘱咐过的。”

果然有事瞒着她。

音晚反反复复回想昨日萧煜的模样,就觉得他有事隐瞒。她忖度了片刻,道:“望春,我不为难你,我说,如果我说对了,你点头,我说错了,你摇头,你什么都没跟我说,我也不会告诉陛下。”

望春稍微一犹豫,冲音晚点了点头。

“他要去做的事,跟谢家有关。”

望春点头。

“跟珠珠和玉舒有关。”

望春点头。

“有些危险。”

望春重重地点头。

音晚眼中浮上一缕忧色,不禁焦灼起来,加快了语速:“韦春则要见他。”

望春瞪大了眼,甚为惊讶,而后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

音晚看着院中的石晷,心不住下沉:“这个时辰他该回来了,但是他没来,是因为他受伤了。”

这一下望春倒不知该如何反应了,点头不对,摇头似乎也不对,他踯躅了许久,轻声说:“娘娘,要不奴才带您去见陛下吧,咱们悄悄的,不惊动旁人。”

去武城殿的一路音晚的心都很乱,她脑中总是响起昨天萧煜对她说过的话。

——“若是我死了,你能原谅我吗?”

不,他不会死。

音晚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测,按照他的脾性,如果他当真快死了,定会哭着嚎着吆喝着见她最后一面,逼她发誓一辈子不改嫁或者干脆跟她商量给他殉葬算了。

反正这个人是不会安安静静死的。

她腹诽了一通,更像是自我安慰,觉得心好受些了,扶住遮面羃离,加快了步子。

武城殿前很是热闹,成群的太医们进进出出,有端药的,有端纱布的,还有擦汗叹息的。

音晚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

望春的神情很是复杂,回头冲音晚低声道:“娘娘,您跟紧了奴才,奴才带您进去。”

到底是御前大内官,很有几分体面,那些小黄门们各个哈腰作揖,让出一条道来。

寝殿中门窗紧闭,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儿,重重叠叠的绣帷后身影缭乱,萧煜坐在榻边,让内侍给他往胸前缠纱布,边缠边叫唤:“轻点,你想勒死朕?”

声音若晨钟洪亮,中气十足的。

望春轻咳了一声:“陛下,娘娘来看您了。”

绣帷内顿时安静下来,少顷,传出萧煜虚弱哀绵的低吟:“哦,那你进来吧,朕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正好,能见最后一面。”

说罢,他把给他缠纱布的内侍赶了出去,这内侍甚为忠君尽职,还依依不舍地念叨:“陛下,还没缠完呢……”

被萧煜低吼了一声“滚”,委屈兮兮地退了出来。

音晚拂开绣帷走进来,萧煜已经歪倒在榻上,侧着身,合拢松散的衣襟内露出缠得厚厚的纱布,他咳嗽了一声,冲音晚弱声道:“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怕你担心,没什么,方才是吓你的,太医说了死不了,顶多就是卧床个一年半载的。”

音晚冷冷瞧了他一阵儿,漫然道:“既是死不了,那我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