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三年里陛下并没有像世人以为的……(第2/3页)

音晚还未说话,花穗儿先沉不住气了:“我们家姑娘怎么能给人描绣样裁衣裳!”

妇人一哂:“呦,听上去还是高门大户出来的闺秀。”

音晚将花穗儿喝退,转过头来道:“别听她瞎说,不过从前家里薄有资产,如今已然中落,从来也算不上什么高门。”

妇人见她如此谦逊,也就不再提这茬,只一个劲儿问她意下如何。

音晚忖着,她所会的东西中,诗词歌赋和琴瑟曲艺皆不容易换钱,唯有裁衣绣花这一项本领还可待价而沽,老板是女人,招待的都是女眷,不必出去抛头露面见外男,实是极好。

待学会一些经营之道,她还可以自己开个铺子,到时候只管躲在柜后,更不用出来见生人了。

越想越觉得极妙的一个营生。

她问过工钱,还算满意,便应下了。

那妇人说自己姓胡,名静容,是个寡妇。亡夫生前经商,常年游走于南北两道,积攒下一些家财。她膝下有一子,还未成年,自己便做了顶梁柱,张罗着里外生意。

这胡静容是个精明人,介绍完自己,就要了音晚的户籍名牒来看,还问她怎得有孩子没有男人。

音晚想过说自己也是寡妇,但历来寡妇门前是非多,怕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道自己的夫君是个当兵的,远在韶关戍边,三年五载也未必能回来一趟。

胡静容见这小女子文弱纤纤,绝料想不到她会说这样大的谎话,与她约定好明日在店铺见面的时辰,临走时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第二日,音晚吩咐青狄出去找乳娘,花穗儿在家看着小星星,她自己则带上羃离,按照约定去了胡静容的铺子。

那铺子叫如意坊,临街极繁华体面的一处,既售卖绸布,也给人制作成衣,兼售钗环首饰。

音晚要描的样子对她来说极简单,闺中时就学会的本事,笔墨丹青,素手勾勒,游刃有余,忙时也帮着姑娘们量量体,绣花裁衣。

胡静容是个顶好的老板,从不拖欠工钱,稍有空闲便来嘘寒问暖,拉着音晚说话,开始时说生意难做,到后来就开始说闺中寂寞。

音晚在瑜金城叫耶勒吓得不轻,至今仍有阴影,想起那夜邻居骂的话,生怕这女老板有些不正常的癖好,战战兢兢躲了她数日,直到有一日胡静容领了一个油头粉面的小郎君来铺子里挑了枚玉玦,她才彻底放下心。

近来如意坊的生意颇为红火,不少是妇人来替郎君买绸布,说是进京赶考裁新衣用的。

音晚掐指算了算,按照往常,秋试的日子早就过了,怎得这个时候还有人赶考?她怕长安出了什么乱子,又不敢胡乱打听,一直等着胡静容来店里时才问她。

胡静容拿小铜锉修着指甲,吐着干果皮,道:“你不知道吧,科场舞弊,咱们那位皇帝陛下连斩了十多位朝廷大员,罢免了几十个贿赂考官的进士,功名空缺,加试一科。”

音晚听得发怔,不小心扫落了盛绣样的竹筒,她弯腰要去捡,胡静容把她拉起来,指了一个绣娘去捡。

胡静容拉着音晚,絮絮念叨:“各州郡都出了官榜,白纸黑字写着,什么‘朝廷开科,觅取贤良,以才取士,严禁门阀舞弊’,我瞧着谢氏一倒,朝政着实清明了许多。当然,今上也是个狠人,杀人不眨眼,挥刀不留情的,把朝臣们都吓住了。”

她在官商堆里打滚,沾染了一身爱议论朝政的癖好,越说越来兴致:“我听说除了谢氏之后,皇帝连自个儿的亲娘和原配谢皇后都软禁起来了,把寝殿都封了,大有死生不见的架势,嗞嗞,多狠呐。我瞧着,等先皇丧期一过,离大选秀女也就不远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音晚摇摇头,觉得着实没什么可在乎,打趣道:“你这张嘴可仔细些吧,见天议论天子,小心哪一日让官差把你抓去,叫你口中的狠人把你一刀砍了。”

胡静容笑得花枝乱颤:“那敢情好,我听说那一位十几岁做亲王时就有惊才绝艳的美名,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我去瞧一眼,死也值了。万一死不了,叫他看上,那岂不是天降的彩头。”

音晚叫她逗得忍不住大笑,心道萧煜要是知道有女人把他唤作彩头,可真要气得跳起来杀人不可。

她这样调侃一番,原先那些道不分明的杂乱思绪也只觉淡了。

回到家中,青狄和花穗儿正刨坑栽树,是两棵桃树。

她们道,原先音晚在谢府的闺房前就有桃树,淮王府的寝殿前也有,昭阳殿里更是植有大片桃林,音晚幼时曾有算命先生给她算过命,桃树旺她,无桃不成家。

音晚笑了笑,由她们去,进屋去看小星星。

乳娘刚喂过他,正鼓着小腮睡得酣实。这孩子极好带,既不大哭也不闹人,能吃能睡,会笑会黏人,叫人疼得恨不得揉碎了嵌进心里。

音晚抱起小星星,听屋外花穗儿满是向往道:“等桃树长大了结了桃子,我们就可以做桃脯了……”

她这话说得不准,冬去春来,循环往复,院中桃花开了谢,谢了开,终于在第三年长出些小果子,却酸得很,根本不能下咽。

光熹四年的秋天,音晚对经营布庄已得心应手,预备独立门户,胡静容知道了死活不让她走,两人商讨了一夜,干脆由音晚出些银两入伙,如意坊再干几家分店,算是两人经营,年底三七分账。

这几年算不得风调雨顺,但朝廷接连减免税赋,少征壮丁,由皇帝自下崇简黜奢,倒苦心经营出一幅物阜民安的盛世好图景。

百姓手里有钱,绸布庄的生意就格外好,客自云来,络绎不绝,胡静容嘴甜地缠着音晚说,她命中显贵,银钱与生意都是她带来的。哄得音晚天天忙得不歇脚,她自个儿跑出去勾搭了一个又一个小郎君,胭脂酒色将人敷养得愈加年轻娇媚。

重阳节这一日,如意坊中来了位贵客,高头骏马连着锦蓬车舆,停在门前,自车上下来一位气质雅清的姑娘。

她甫一进门,侍女便迫不及待报上来历,说是当今大理寺少卿梁思贤的胞妹。

音晚识得这个名字,倒不是因为大理寺少卿这官位有多高,而是街头巷尾听来,这位梁大人的仕途经历十分传奇。

他便是三年前那场加试科考的状元,本是寒门出身,在京中毫无根基,一经入仕却极得天子宠信,三年来平步青云,爬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子,据说寺卿年迈即将致仕,那位子迟早也是他的。

弱冠之龄,便要位列三台,当真是前途无量。

自然,令音晚对他印象深刻的也不单单是这个。

这些年萧煜并没有像世人所推测的那般大肆择选秀女,三年过去,将皇后软禁在昭阳殿,身边连个妃嫔都没有,却时不时召年轻朝臣夜谈政务,常常彻夜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