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跟紧我,寸步不能离(第2/2页)

音晚脑子里嗡的一响,来不及细思量,忙扯过披风系上,道:“我们去看看。”

等走到了王帐,听见里面人声交叠,她才觉出些不妥。

她来草原这么多天,一直小心翼翼遮掩身份避着人,这里这么多人,万一哪一个从前在长安见过她,再把她认出来,岂不麻烦?

可她已经知道了舅舅受伤,若就这么无事人似的回去,岂不太冷血了,舅舅知道也会心寒的。

她左思右想,躲在帐篷外观察着这里的情形,足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帐篷里的人陆续都走光了,她才出来。

葛撒戈正端了盆血水出来倒,见着音晚,忙道:“这大冷的天,小姐快进来。”

耶勒已经合衣躺在榻上,肩膀上裹着厚厚的纱布,渗出些许血迹,如红梅凌寒于雪间,分外触目惊心。

他见音晚进来,忙从榻上起身,低头把衣带规矩系好,冲她笑了笑:“这么晚了,你怎来了?”

音晚凝着他的肩膀,轻声问:“舅舅,你伤得重不重?疼不疼?”

耶勒无所谓道:“这点伤算什么。”

音晚在雪中站了许久,乌发间一片霜白,脸颊和耳朵冻得通红。耶勒见她这模样,无奈道:“你过来,到炉火边烤一烤,别忘了自己还怀着孕,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好?”

她依言坐过来,葛撒戈挑帘进来,手里提着酒壶,大咧咧递给耶勒:“可汗,酒来了。”

音晚瞪大了眼,把酒壶截住,问:“干什么?”

耶勒道:“这不受伤了,喝点酒才能睡个好觉。”

“胡说!受伤了不能喝酒!”音晚自小便被父亲教着如何保养身体,于此道颇为讲究细致,将酒壶夺过来,低头闻闻,一股浓烈辛辣之气刺鼻而来,不同于中原酒酿得绵柔,真正跟刀子似的。

她把酒抱在怀里,坚决地冲耶勒摇头:“不行,不能喝酒。”

耶勒半张着嘴看她,好半天,伸出舌头舔舐下唇,糊弄她:“好好好,不喝,你放那儿回去吧,我不喝。”

音晚狐疑地瞅他,紧抱着酒壶不撒手,站起身问:“你们这有没有锅?”

葛撒戈愣愣道:“有,我带小姐去。”

音晚指挥青狄和花穗:“你们在这儿看着可汗,他要是喝酒,你们就出来叫我。”

两个小丫头依言站在榻边,跟左右护法似的,威势赫赫盯着耶勒。

耶勒躺倒,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长叹:“晚晚,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音晚不理他,跟着葛撒戈出去。

距离王帐不远有个专门准备膳食的小帐篷,里面一应炊具齐全,葛撒戈解释:“老夫人要吃斋饭,可汗专门从中原请的厨子,这些炊具都是厨子带过来的。”

音晚挽起袖子,从陶罐里捧出几把细米,边生火边问:“这里有莲子吗?”

“什么?”葛撒戈有些摸不着头脑。

音晚耐心道:“莲子,从莲蓬里剥出来的。”

葛撒戈想了想,道:“小姐等我一下。”他飞快奔出去,没多久奔回来,手里捧着张粗布,里头搁着几十粒乳白的莲子。

“我们可汗不喜欢这些中原琐碎吃食,我从别的帐篷要的,前些日子来过一个中原商人,专门卖这些东西。”

音晚喜出望外,她刚刚还从陶罐里找出一捧干红枣。

她煮了一锅莲子红枣粥,把干红枣剔核,切碎了撒在粥里,文火慢煮,煮了半个时辰,本来还应该煮久一些,怕耶勒等得不耐烦,匆匆舀出锅端过去。

进帐篷时耶勒正拉着青狄和花穗说悄悄话,像在劝她们什么,满脸的奸诈狡猾,一见着音晚立即噤声,冲她憨厚地笑。

音晚拿瓷勺舀着粥吹凉,端给他:“喝。”

耶勒耸了耸鼻子:“什么啊?”他勉强就着音晚的手啜了一口,皱眉道:“我不爱喝这些黏糊糊甜丝丝的东西,我就想喝酒。”

音晚面无表情看他,蓦地起身,作势要扣他的后脑勺给他往下灌,他立马认怂,举手投降:“好好好,我喝,我喝。”

他捧起粗瓷碗咕咚咕咚喝下整碗粥,放下碗,打了个嗝,咂巴了咂巴嘴,唇舌间留有温热绵滑的食物清香,顺着喉线往下,身体里暖融融的,别说,还挺舒服。

音晚把碗放下,敛着袖子坐下,裙缎整齐堆叠于脚边,甚是文静端雅。她柔声细气、一本正经道:“受伤了要切忌辛辣之物,不能喝酒,不能吃肉,要好好地喝粥,莲子安神,我明日还给舅舅煮粥喝。”

耶勒眉间一跳,流露出茫然与无辜:“不能什么玩意?”

音晚耐心重复:“不能喝酒,不能吃肉。”

葛撒戈在一边捂嘴偷笑。

耶勒裹住被子,往榻边挪了挪,冲音晚语重心长道:“晚晚,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是突厥人,地地道道的突厥人,我们突厥人跟你们中原人不一样,我们受伤了就得喝酒、吃肉,不然好不了。”

音晚也语重心长道:“我爹爹说了,人的身体构造都是一样的,只有男女之分,没有突厥人和中原人之分。医经有云,酗酒会致血气不通,肝气郁结,伤者重患,弊更甚之。”

耶勒盯着她看了许久,又伸出舌头舔舔嘴唇,道:“你爹说得不对。”

“医书上也是这样说的。”

“医书上说得也不对。”

音晚沉默了,眼睛亮晶晶、直勾勾地盯着耶勒。

耶勒刚想继续跟她分析分析这个事,忽然手一顿,目中闪过一道凌厉之色。

帐外隐约传入打斗声,刀剑相挫,嘶声惨叫。

葛撒戈出去查探一番,飞快奔进来,道:“有人夜袭营帐,已经快要打到王帐这边来了。”

耶勒身形矫健地从榻上弹起来,穿外裳,拿佩刀,末了,抓住音晚的手把她扯到自己身边,神色凝重道:“跟紧我,寸步不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