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 称呼 您若是愿意,就把我当成是您女儿……

看见少爷杀气腾腾的目光, 李管事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哪有仆役指挥主子的道理?

就算是逆耳忠言,可说话的方式太过愚直, 别人也是听不进去的。

李管事于是换了种方式,婉转提醒道:“少爷, 少夫人想吃的大概不是鱼,是你。”

程栩:……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管事越老越怪,他懒得深究, 只随意将鱼头劈成两半,又撒了些葱姜腌制,“她今日身子不爽, 想吃些清爽开胃的。”

又不爱吃斋,只好吃鱼啰。

李管事好容易听懂, 原来少夫人来月事了,难怪少爷这般体贴——可凭他的厨艺,做的东西能下咽么?

虽然这位爷一片好心, 为了少夫人玉体着想, 李管事还是抢着道:“少爷,让我给您打下手吧,您一个人得做到何时?少夫人只怕早就饿了。”

程栩想了想,虽然愿赌服输, 可赌注里并没有规定不许找帮手,这么想想,也不算违规吧?

于是默许了李管事的殷切。

半个时辰后,阮林春总算喝到一碗鲜甜的鱼汤,滋味相当不错,令人疑心是从街上酒楼里买来的。

“这真是你的手艺?”阮林春表示怀疑。

“是啊。”程栩点头, 不过在过程中都是李管事在看着火候,指挥他何时倒油,何时加水,何时撇去浮沫等等,当然,掌勺的还是他自己。

阮林春:……

忽然觉得李管事真是用心良苦,既要照顾程栩的面子,又得让自己喝到一碗不那么难喝的鱼汤——当大户人家的属下还真是艰难。

阮林春决定今后得对他好点,这忠仆怪不容易的。

程栩道:“他也很关心你,听说你癸水来了身子不爽,看着怪失望的。”

阮林春:……

她当然知道李管事为何失望,或者说整个国公府都在时刻注意她肚子的动静——虽然她嫁进来才将将一月,可子嗣问题却已经刻不容缓了,大房里是迫不可待希望她留下火种稳固地位,二房则是巴不得她越迟越好,或者干脆生不出——张二夫人介绍了好几个催孕的方子给她,说是能尽快怀上珠胎,傻子也知道这人打的什么主意,阮林春除非智商被狗吃了才会信她。

她自己对于怀孕一事倒是无可无不可,顺其自然就好,一来她年纪尚小,不必急于求子,免得弄坏身子骨;二来,程栩也在日益好转,想来不至于像原书里那样英年早逝,假若两人的感情敌不过时间的考验,孩子反而会成为负累,还是好聚好散的好。

现在要紧的是做好理财,为自己和崔氏留下充足的后路。

阮林春将乳白色的鱼汤喝得一干二净,还打了个惬意的饱嗝,方心满意足地望着程栩道:“我打算明天就去看一看那两间铺子。”

说的是她从阮林絮手中“骗”来的那些,虽然她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结果还是靠阮林絮自己解决婚事,但,最初约定的也只是她向程皇后说句话便好——她并没有食言,当然无须将酬劳还回去。

至于阮林絮背地里会不会恨她恨得入骨,这更不在她操心范围内了。

阮林春道:“你放心,我并非要强劳碌的性子,不过隔三差五看上一回,震慑震慑便好,不会让外人说闲话的。”

如今的世家大族虽多半在外置有产业,可从没有奶奶太太们到柜台上抛头露面打点生意的规矩——阮林春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离经叛道,可她就是闲不住嘛,难道要她成天闷在屋里绣花?那还不如去死呢。

满以为要费一番口舌,谁知程栩看了她两眼,便轻轻叹道:“你去吧,母亲那里,我会帮你应付的。”

阮林春惊喜交加,觉得天底下不会有比他更好的老公了,于是大着胆子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吧唧一口。

一股鲫鱼和鲜笋的味道。

程栩嫌弃地拿帕子揩了揩,眉眼中却不自觉地泄出温柔来——原来一点小事就能令她开心成这样,女孩子也不难哄嘛。

不过,他也是刚刚才意识到,阮林春爱钱比爱他多——但,阮林春看上的是他的钱而非别人的,这么一想,又没那么不好受了。

程栩如此忧喜辗转,不由得侧过身去,瞥见那女孩子睡梦里娇甜的容颜,一颗心方才慢慢安定下来。

不要紧,他们有的是时间。

次日请安时就把这事跟双亲提了,平国公本人不甚满意,从鼻子里哼了声,“咱们程家难道养不起她,用得着她亲自挣钱糊口?”

仿佛阮林春此举是对府中财力的轻视——这无知小丫头,改天自己带她到府库里瞧瞧,保准金子银子能闪瞎她的眼!

程夫人嗔道:“跟孩子置什么气?她也不是恶意。”

大抵因阮林春在乡间长大的缘故,程夫人对这女孩子格外宽容,自幼没学过琴棋书画那些,自然也做不出大家闺秀们贞静娴熟的模样——算了,大体上不闹出格就好,其他的由她去罢。

程夫人倒不认为阮林春认真想做生意,不过闲极无聊找点事作罢了,这么想想又为阮林春担心起来:虽然听说她从侯府要回了其母的嫁妆,可顶多也就几万银子,在京城这个寸土寸金居大不易的地方,怕是轻易就能打了水漂——她又没记账,万一被底下人欺上瞒下,把几个积蓄给掏空了可怎么好?

程夫人便叮嘱儿子,“你得闲看着些,别让春儿被人欺负,她那几个钱来之不易,倘若被人作践掉了,心里多难受。”

程栩笑道:“娘放心,儿子自有章程。”

他在京城几间票号里都存了不少款子,大不了,拿自己的体己来填补亏空便是——如今便是让阮林春拿两三万银子胡乱玩玩,也糟践得起。

等他出去,平国公便一拍膝盖叹道:“这个败家子,原以为他是个懂事的,如今成了亲倒越发糊涂!”

对儿子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行为大感不平。

程夫人抿唇笑道:“行了,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当初是谁包下整条街上的花灯,只为博美人一笑?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不过如此。”

平国公俊脸泛红,想起年少时候的荒唐,虽觉惭愧,却也有种异样的满足——那些肆意挥霍的少年时光,何尝不是赏心乐事?

程夫人握紧夫君的手,柔情款款道:“我当初不曾怪你,你又何必怪他?儿女心事不外如是,阿栩本性比你还率真,莫说只是几间铺子,哪怕千金买一笑,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平国公到底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凝视着夫人保养得宜的脸,眉目间尽是化不开的情意。

木门背后的程栩眼看干戈止息,方才轻松一笑,迈着迟缓的步伐冉冉离去。

他始终相信自己的父母是世上最完美的一对恋人,而自己的残缺则是蒙在他们心间唯一的阴翳,可能也因这般,夫妇二人始终未再要个孩子——程栩敏锐地察觉到,可他从来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