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亦止往深林去时, 一切还是风平浪静的模样，暖融融的阳光从枝叶间照下来，光束里混着空气中的微尘, 像一粒粒光点漂浮着。
触目是暖金色和深绿色的世界。
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亦止感知到迎面吹来的风里，那股气息比原来还要不易令人发觉。
他明明更靠近发源地了……
这只能说明, 那抹残存的气息在削弱。
如果再不快些的话，去到可能就什么都没有了。
少年的步伐从原来的快步走到小跑起来, 沙尘飞扬在他的脚下，花草被扬起的风带偏了头。
经过了原先的一段山间沙路，往后的路便不那么好走起来。
他大约已经进入了未开发区域。
亦止环顾四面高高的树木想。
这个时候只有抬头才能从众木环绕中看到一点蓝色, 故而视野也变得昏暗了。
他缓下步调, 小心地行进, 避免被地面上盘旋交错的树根绊倒。
其间少年从口袋里找出终端机, 想给担心的助理回个消息，脚步却突然停下了。
没有信号了……
懊恼的少年拧起眉。
贸然跑进来果然是太莽撞了。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这中冒然得在兄长口中能说上“叛逆”的事情了。
亦止舔了舔干燥的唇瓣, 红眸看起来更亮了，他收起终端机, 继续往林子深处去。
所幸他对于草木元素的掌控力没有下降。
绿藤拨开挡在前路的低矮树木枝丫，考虑了两秒, 并没有勉强地面上年迈的树根，一条算上“坦途”的道路在亦止的面前铺展开。
令亦止惊讶的是，再往里走不远, 拨开树丛之后就没有路了。
是断崖。
不过不高，只是陡峭。
他踏上边缘一块突出的土地，边角松散的泥土崩裂直直落了下去。
亦止往下看，山崖下不是深渊，是一个澄澈如镜的湖泊。
圆状的湖泊, 如同镶嵌在岛中的蓝色宝石。
他目测估计了一下，从他站的位置到湖面，距离大约有三个自己的身高那么远。
但是……
亦止抬眸环顾四周。
应该是这里的。
那股气息已经消失不见了……
少年灰心地垂下脑袋，明白自己是要无功而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地追来，跟着了魔一样。
滴答——滴答——
两颗豆大的雨滴追下，没入乌发间。
下雨了……？
摊开的手心接了几滴雨，亦止打算回去，并未注意到身后那棵高耸而古老的树上，一根粗大的枯黄树干摇摇欲坠。
之后直直向少年的位置坠落！
“砰——！”
强光在亦止周围炸开，白茫茫又刺目极了，他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接着听到了有重物落水的声音。
？
亦止正要睁眼，却猛地被温热环抱。
“太危险了。”低哑的嗓音就贴着他的耳畔传入。
伴随着卷席世界的飘摇风雨。
亦止转过身，惊讶：“学长？”
既是惊讶于对方的突然出现，也是惊讶于对方现在的状态。
双目赤红如血，连眼周也是红的，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生怕他下一瞬就消失了。面部表情绷紧，是亦止从来没有见过的严肃，他感觉其下好似隐藏着惊涛骇浪。
锢住他腰的手也是极紧的，青筋尽显。
亦止想起他小时候淘气将自己陷入险地后，兄长也是这样的，就有点怵。
“学长？”这次喊得小心翼翼。
“如果我没赶到，如果它砸到你。”西德尼的表情沉得吓人，“怎么办。”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下来，两人都没有挡，雨水顺着西德尼的脸庞滑落，打湿的发丝黏连在一起。
亦止怔住。
他还没有见过学长这般狼狈失态。
“……对不起。”亦止低眸。
垂落的睫羽一颤一颤的，脆弱、乖巧。
“……”西德尼叹出一口浊气，“回去吧。”
他也没带伞，不往回走躲雨，少年迟早要感冒。
两人正欲离开，脚下的土地却不堪重负地直接坍塌！
最后一瞬，西德尼将少年牢牢护紧在怀里。
湖面上溅起高大的水花，湖水吞没两人的身体。
亦止的耳朵里都是轰鸣声。
铺天盖地的水涌过来，他还呛到了几口。
他睁眼是蓝色的或者说是透明的世界，这里的水温冰得人发颤，身体随着强劲的水流浮动。
迅速反应的西德尼揽着少年浮出水面，要往岸边去，却也发觉水面之下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止…止止？”他拥着少年，腿部与对方相贴的位置，透过衣料传来的感觉明显不对。
西德尼急急地带着没反应过来的少年游向岸边，把人放在浅滩上，他才有机会细细察看异状。
少年腰部以下的，是鱼尾。
金色的鱼尾。
漂亮的落日熔金似的颜色，薄纱般的柔软尾鳍随着水波荡漾开，鳞片小巧，每一片都精雕细琢。
西德尼立在水里，脑袋发懵。
这一瞬间，飘摇风雨与他无关，水底的汹涌暗流与他无关。
他只与面前的小人鱼有关。
亦止看着自己的尾巴，弱弱道：“学长，我感觉不太对劲……”
西德尼，西德尼感觉很要命。
——
————
入了夜，雨势减弱，只是酒店仍不见三人的踪影。
等候的人心急如焚。
漆黑的雨幕中，终于遥遥地看见两个高大的影子，其中之一怀里还抱了一个人，长而宽大的外套搭在那人腿上。
只是酒店其他人还没来得及看清，伊萨尔以雾似的暗元素魔法阻挡了他们的视线。
黑雾散去后，电梯已经显示在上升了。
伊萨尔是在半路和他们汇合的，现在他站在少年的房间里，看着西德尼为少年忙前忙后。
目光落到亦止的鱼尾时，伊萨尔苍绿色的眼睛里显现出不解，脚步像被钉住一般动弹不得。
西德尼给亦止拾掇了换洗的衣物，又把他抱到浴室的浴缸里，试好了水温后，往浴缸里放水。
“止止，你自己可以吗？”面对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西德尼的喉头发紧。
少年的衬衫被雨水淋湿后完全黏在身上，勾勒出处于青涩与成熟边际的漂亮曲线，细瘦的腰往下是更令人受不了的鱼尾。
真是往哪看都不对。西德尼侧过身。
亦止发觉气氛逐渐奇怪，慌忙回答道：“我可以的，你也先回去洗澡吧。”
西德尼点了点头，“其他人我会解释的，我一会儿回来。”
他走时关上了浴室门。
亦止这时才细细去观察自己的尾巴。
柔软的指腹抚上其上覆盖的鳞片，下一秒整个人都颤了颤，亦止忙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