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格局(第3/3页)

“不敢欺骗大帅,娑葛的猛火油,都是大食人偷偷运过来的。他原本是想用来攻城,但是除了放火之外,没琢磨明白怎么用。大帅如果需要,也可以向大食商人或者粟特商人买。虽然大食国禁止出售这东西。但商贩只在乎价钱高低,才不会管跟谁做生意。”

……

事实证明,张潜这会真的问对了人。他所急需的矿藏,大部分在西域各地都能找到。眼下唯一在西域当地不产的,就是猛火油。但只要他能开足价钱,商人们也愿意冒险给他走私过来。(注:新疆的石油埋得极深,古代开采不了。)

张潜的火龙车,一直烧的是加了料的酒精。早就把他烧得心疼不已。所以,听且拙、万俟和茶戈三人说猛火油可以走私,果断将求购任务委托给了他们。随即,又根据碎叶城的实际处理能力,跟他们订购了一批羊毛和细羊毛线。最后,才叮嘱他们,早点派族人带着工匠过来,学习羊毛的处理工艺以及纺线和编织毛衣的技术。

黄姓突骑施的三位长老,千恩万谢叩头,然后告辞而去。张潜这边,则又赶紧委托王翰带着自己的亲笔书信,赶赴姑墨一带,向老将军牛师奖,汇报这边的最新情况,以及自己对十姓突骑施人的安排。在信的末了,则委婉提出请求,自己希望留守碎叶两到三年时间,以免突骑施各部人心不稳,出现新的变故。

“用昭,俗话说,升米恩,斗米仇。你小心给黄姓突骑施人太多,将来步了郭元振的后尘!”王翰接过书信,当着张潜的面放入竹筒,用火漆封好。却没有着急动身,而是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提醒。

王家在并州,没少跟草原上各族做生意。而王翰本人,在与张潜结识之前,就曾经在边军中历练过。因此,对一些草原部落的恶习,心知肚明。很是担心,张潜将羊毛处理手段教给黄姓突骑施部,反而会养了一群白眼狼出来。

“无妨,好东西咱们都自己留着呢!”好像巴不得有人问自己一般,张潜笑呵呵地摇头。随即,拉开身边抽屉,取出一大卷儿看上去极为粗糙的土布,塞进了王翰怀里,“你不提,我差点儿忘了。把这个,也给牛总管带去。让他评判一下,此物若是做衣服,比葛布和麻布如何?”

“不是麻?”王翰愣了愣,用手指捏起布角,轻轻揉搓。

是羊毛!在手指开始搓动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得清清楚楚。但织布的毛线,远比张潜展示给突骑施人的毛线细。布料的厚度与葛布仿佛,却比葛布温暖得多。若是能用来做成衣服,安西军上下的外装,就能在本地解决,根本无须再耗费力气和钱财从长安那边往过调拨!

“是羊毛加了草棉,纺织而成。我还在让人慢慢琢磨,能不能弄得更细,更薄,更柔软。”笑着跟王翰解释了一句,张潜的脸上的所有疲惫,瞬间全被得意是取代。“织毛衣和纺毛线,只是为了给突骑施人找个生计,顺便让他们摆脱居无定所的习惯。这个,才是咱们在此地立足的根本。”

唯恐王翰听不明白,他刻意将立足两个字,说得非常清楚。而聪明的王翰,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抱着粗毛料和装信的漆桶,快步离去。

望着王翰的背影,张潜点头而笑。随即轻轻用手指叩打桌案,敲出一串溪水奔流般的节奏。

长安那边,他暂时不会回去了。而西域这边,他想做的事情刚刚开了个头,也不宜中途离去。所以,他必须以最快速度,在碎叶城扎下根来,并且以最快速度,积聚其足够的力量。

只有掌握了足够的力量,他才能给这里带来安宁,才能让自己的设想变为现实。而碎叶城的人口和自然环境,又不准许他按部就班去发展。所以,他必须寻找一条捷径出来,哪怕从另一个时空二十一世纪的角度,这条捷径是饮鸩止渴。

碎叶寒冷,穷困,人烟稀薄,物产也远算不上丰富。但这里却有一个别的地方比不了的好处,那就是山高皇帝远!

无论他在碎叶选择任何捷径,都不用担心朝廷上有人擎肘。所以,他才将煮羊毛,抽毛线和编织毛衣的技术,传授给了黄姓突骑施部。而他自己,连日来,琢磨的却是如何才能像纺麻一样,将羊毛纺织成布。

娑葛反叛之后,几乎杀光了碎叶、姑墨等地的唐人,却依照部落习惯,将工匠们留了下来。在这些工匠的帮助下,张潜将织麻布机器,很轻松地就改造成织羊毛布的机器。虽然织布的效率不是很高,织出来的羊毛布,也又糙又厚,远不如麻布、葛布舒服。但保暖性,却远远胜之。

碎叶川的水流很充沛,一旦在碎叶川上架起水车,张潜可以保证,纺织机的效率会提高三倍以上。而毛纺业的巨额红利,肯定会对各种初级工业产品带来巨大推动。任琮,各种冶炼作坊的陆续出现,就是必然。当碎叶城的百姓,有三成以上,从牧人、农夫,变成产业工人。这座城市的活力,在整个西域都无其他城市可以超越。

而哪怕是高污染高能耗,残酷严重到了羊吃人地步的原始工业化文明,对周围的游牧文明,也能形成绝对碾压性的优势。届时,成为唐人的好处,就更显而易见。被吸引来各族青壮,会趋之若笃!

然后……

这里是西域,不是长安城外的张家庄。

在张家庄,他无论做点儿什么,都需要瞻前顾后,还得提防别人的抢夺。而在这里,他不去抢别人已经是行善了,有娑葛的例子在前,短时间内,谁有勇气再来抢他?

此刻的西域,在别人眼里,也许是不毛之地。而在他眼里,却是一张白纸,刚好信笔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