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看戏(第2/4页)

“这主意不错,你下去后马上落实。朕在过年的当天,要带着圣后一起赶集!”李显立刻眉开眼笑,双手搓动着跃跃欲试。(注:非虚构,正史上,李显的确这么干过。还带着文武百官一起讨价还价。)

“奴婢遵旨!”高延福心中偷偷松了一口气,赶紧拱手领命。

李显的逛街兴致,却难以快速平息。顺手指了指书案上的砚台,笑着询问:“市面上可有此物,价值几何?”

那是一块青州红丝砚,市面上早就有价无市。高延福却不敢以实话相告,斟酌再三,低声回应:“启奏圣上,这是青州砚乃是贡品,民间肯定没有流传。但次一等的货,市面上却不难找到。大概是两百到五百文吧,其中品相特别好的,也许能卖到三吊以上。”(注:青州砚,参见柳公权的《论砚》,青州为第一云云。)

“这么贵?”李显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庐陵之时,全家每月吃穿用度加在一起,都超不过十吊。如果买块砚台就得花三吊钱的话,显然一家人早就喝了西北风。

“这砚台既然能做贡品,贵一些也理所当然!”高延福肚子里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立刻笑着解释,“若是寻常百姓,烧陶制的砚台其实也能用得。价格不过十文二十文,远比各种石砚便宜。”

“哦!”李显终于恍然大悟,沉吟着轻轻点头。随即,又抓起毛笔、贡纸、松墨等身边常见物件,一一询问市场上的售价。

那些物件,大多都是专供皇家的贡品,市面上怎么可能随便买得到?但是,高延福却不得不根据生活常识,编造一个说得通的价格出来,以满足他的好奇心。结果,李显越问越高兴,越问越好奇,指指点点,竟然将屋子里能看到的东西,几乎全都问了一个遍。直把个高延福累得头昏脑涨,汗流浃背。

“这件铜灯呢,市面上售价几何?”几乎问得无可再问,李显心中依旧有余兴未消,顺手将青铜酒精灯抓在了手里,笑着询价。

“启奏圣上,这个,民间可没地方买去!”高延福实在累得支撑不住了,果断选择实话实说。

“买不到,为何?”李显微微吃了一惊,摩挲着光滑的灯璧,刨根究底。

在他看来,青铜酒精灯又好看,又方便,燃烧之时还没啥油烟味儿。在市面上应该非常畅销才对。而进献此物给自己的张潜,又素有“小范蠡”之名,没理由看不到此物的美好“钱景”。

“启奏圣上,此物好用是好用。但那火药,却只有军器监才能制造,并且一直没向市面上发售。”总算有一件东西将李显的注意力吸引开了,高延福抹着额头上的汗珠补充。

“哦,朕将这茬儿忘了!”遗憾地放下了青铜酒精灯,李显笑着摇头,“张少监的家中,不是也有一套炼药炉么?难道炼出来的火药,也尽数送入了兵部库房?”

“启奏圣上,他家的炼药炉,月初之时就被人给纵火烧掉了。新的炉子,至今还没造好。”高延福判断不出李显的关注点,究竟是在青铜酒精灯无法于世上流传上,还是在张潜家的火药是否私卖上,犹豫了一下,再度选择了实话实说。

“烧掉了?”李显又是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张潜家曾经遭到过佛门的偷袭,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僵硬,“朕居然将此事也忘了!他现在腿伤养得如何了?这次他委托他师弟来给朕送年礼,可曾经对朕有所请求?”

“回圣上问,张少监的腿伤无大妨碍了,只是走路时还有一些瘸!”高延福努力揣摩李显的用意,却发现徒劳无功,只好继续如实汇报,“所以,他专门给圣上写了奏折,请求继续在家休养一些时日。其他请求,老奴暂时倒是没听他师弟说起过。”

“嗯,他告假的折子,朕已经准了!”李显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居然有些不甘。

随着对外朝掌控力的日渐增强,他的消息,也越来越灵通。早就得知了,自家妹妹太平公主,借助大食商人之手,打压六神商行的事实。并且还通过百骑司,调查到了很多外人根本想不到的细节。

作为一国之君,对于臣子们之间这种“低级别”的争斗,他早已见怪不怪。并且只要双方没演化召集亲信,束甲相攻的地步,他通常就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当事一方,是自己的嫡亲妹妹。

毕竟,群臣之间存在矛盾,才有利于他发现大伙有没有尽心为国做事。而群臣之间一团和气,反倒会让他视听闭塞,进而面临被高高架起来做傀儡的风险。

而这次,他却准备破例替张潜撑一次腰。不为此人总是能做出一些利国利民的器物,帮自己排忧解难。即便为了此人是大唐的臣子,而自己的妹妹太平公主,却站在了异族商贩的背后,也值得他出手主持公道。

只可惜,从腊月二十三一直等到腊月二十八,眼看着朝廷各衙门都封好官印放假了,他依然没接到张潜的求救信。甚至连辗转请求调停的口信儿,都没接到过一个。

这让他非常不解,又心痒难搔。作为皇帝,臣子不来求自己帮忙,李显总不能主动出手。否则,非但容易让外界误会他对太平公主起了打压之心,也容易让张潜以后恃宠而骄。

“圣上,请容老奴先行告退,去准备宫内开集之事!”终究不是李显肚子里的蛔虫,高延福再聪明,也猜不出李显为何而感到遗憾。在旁边犹豫了片刻,低声请求。

“嗯,你下去吧!快过年了,你也不用每天都在朕身边跟着,安排个有眼力的替你就行。”李显对自己信任的人,向来比较照顾,笑了笑,顺口吩咐。

然而,还没等高延福谢恩,他忽然又快速询问,“六神商行遭到打压的事情,你听说了么?朕可是听说,那是张少监的产业。他向来视你如长辈,总不会遇到了麻烦,也不跟你说一声吧!”

“启奏圣上,老奴心中,只有圣上,没有晚辈和家人!”高延福被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哆嗦,赶紧躬身剖白。待发现李显没有驳斥的意思,才又小心翼翼地补充,“六神商行之事,张少监从没跟老奴提起过。老奴只是,老奴只是在圣上前几天召郑总管问话之时,在旁边听到了几耳朵。老奴以为,即便自己真的是张少监的长辈,此刻也没必要替他出头。更何况,老奴只是见他平素为圣上做事还算尽心,才高看了他一眼。”

“为何?”李显不理睬高延福的撇清,只管笑着询问导致他袖手旁观的缘由。

“他是圣上的臣子!”发觉李显不是在生气,高延福揣摩着对方心思,满脸坦诚地解释,“圣上对他的赏识,才是他最大的依仗。至于六神商行,再日进斗金,也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即便没了,圣上随便赏赐他一些,就够他几辈子吃喝不愁,何必舍近而求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