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公平(下)(第2/3页)

至于加热生成氧气的材料,则更好找。最近常来给张潜处理伤口兼白拿酒喝的孙安祖,可是孙思邈的后人。此老家里头藏的丹砂,铅丹,三仙丹不要太多。为了弄清楚这几种药的差别,张潜还专门偷偷做了几次加热试验,最后发现价格最便宜的铅丹,效果反而最好,才终于决定选其为演示氧气存在的主材。(注:丹砂为硫化汞,但是道士们炼丹时,无法区分硫化汞和氧化汞,所以基本是两种物质混合。铅丹为过氧化铅和氧化铅混合,三仙丹则为氧化汞混合其他杂质。)

事实也证明,无论是在另一个时空的二十一世纪,还是本时空的八世纪,试验课远比理论课更受欢迎。当张潜命令任琮和郭怒两个,将元素周期表收起来,将自己准备的课文誊抄下来拿回去背熟之时,二人的嘴巴全都抽搐成了包子。而当张潜从书橱里取出了小型酒精灯,玻璃瓶子和曲颈甑,二人的眼睛,顿时就又开始灼灼放光。

试验过程很简单,结果也很容易接受。特别是当张潜把氧气与道家日常宣称的阳气,氮气和其他气体,与道家日常宣称的阴气,互相对应起来之时,郭怒和任琮激动得手舞足蹈。

这回,他们俩不费吹灰之力,就听懂了。并且,隐约感觉到了一种揭开了世界组成秘密的快乐。

“东西都在书房里,你们俩想自己操作的话,随时可以进来。注意别引起火灾就行!”感激两位师弟今晚的及时前来相救,同时,也想起了二人前几天所提出的,给各自的家族指点赚钱法门的要求,张潜在郭怒和任琮两个恋恋不舍的目光中,收起了曲颈甑和窄口琉璃瓶。随即,又拿出了一口小铁锅,一个漏斗和一个大碗。

“接下来我教你们做的事情,叫做粗盐提纯。学会了这招,你们会发现,市面上的价格昂贵的青盐,做起来轻而易举。”一边说,张潜一边指挥二人动手,将又黑又脏,还掺杂着沙子的官卖粗盐,融化在水里。然后又指挥二人用葛布反复过滤掉盐水中的杂质,直到盐水已经和井水差不多清澈,才将其放进了铁锅之中。

当郭怒和任琮两个,亲手点燃酒精炉,眼睁睁地看着铁锅中的盐水被蒸干,最后变成一堆纯净的白色粉末。二人激动得拳头紧握,额头的青筋根根乱蹦。

在大唐,质地优良的青盐,一直被当做奢侈品卖。即便是任家和郭家,也只敢用其来给家中的主人刷牙,不会拿此物来炒菜。而今天,二人却亲手把官卖的粗盐,变成了质量远胜青盐的奢侈品!(注:青盐,青海一代盐矿产的结晶盐。因为含量纯,味道好,一直价格高昂。)

大唐的食盐官卖,私人不准染指。但郭家和任家,却都有足够的能力,大批量购买粗盐。而将粗盐提纯之后,再当做奢侈品卖出去,非但能够绕过盐铁专卖禁令,所能获取的利润,也将是一个吓死人的数字。

“这一招,你们可以传授给各自的家人。至于家中长辈怎么赚钱,你们俩就别跟着掺和了。”张潜见了郭怒和任琮的表情,也不觉得有多惊诧,笑了笑,低声提醒。

“真的?”郭怒和任琮两个,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质问的话脱口而出。

待看到张潜轻轻点头,并且脸上毫无痛惜之色。二人紧握的拳头双双松开,整个人都像虚脱了般蹲在了酒精炉旁。

“记住了没有?没记住,就自己亲手再来一遍!”张潜贴心地叮嘱了一句,转过头,开始洗手收拾摊子,准备休息。“不懂的话,可以随时问我!”

这个赚钱手段,其实比花露水简单得多。但是,他以前却迟迟没勇气拿出来。原因无他,没有足够的实力,却去染指食盐买卖,等同于找死。

而现在,他的花露水生意已经渐渐稳定,以他的地位,别人再想将六神商行抢走也没那么容易了。食盐提纯这个需要消耗过多政治资源的赚钱手段,对他来说就非常鸡肋了。

所以,张潜自己不做,却通过两位师弟,将这个点子转送给郭家和任家,最为合适。

首先,郭家和任家,有足够的实力和政治资源,去抵御并化解粗盐提纯这个买卖所带来的风险。

其次,前一段时间跟佛门的冲突之中,郭家和任家虽然没有公开站在他这边,却没有阻碍郭怒和任琮带家丁过来相助,这份善意值得回报。

最后,在双方目前合作愉快的基础上,张潜愿意让这两个家族多一条赚钱的捷径,进而,将彼此之间关系拉得更近。这样,张潜自己将来遇到麻烦之时,这两个家族帮忙的动力才会更足。

“再滤一遍,大师兄刚才虽然也让咱们滤了三遍,但是水的颜色比这次清!”

“刚才就滤了三遍,多了怕是画蛇添足。”

“叮!当!”

……

窃喜私语声和金属撞击声,在张潜身侧响起。却是郭怒和任琮不敢掉以轻心,趁着他还没离开,开始重复整个粗盐提纯试验流程。

“嗯!”张潜笑了笑,轻松地点头。

当老师的,不怕学生反应慢,就怕学生懒且好面子,硬拿不知当知之。至于促使任琮和郭怒两个如此认真好学的动力,他才不在乎。

两位师弟都出身于商贾之家,看不出藏在粗盐提纯试验背后的巨大利益,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至于任、郭两家之间的利益分配问题,就像当初投资风油精产业一样,郭怒和任琮自己就有一套默契的办法去搞定,更不需要张潜这个当大师兄的插手。

然而,这种轻松惬意的感觉,连第二遍试验结束都没持续到,就被院子中突然出现的脚步声,给搅了个稀烂。

“谁?”郭怒像被动了食物的狮子般跳了起来,三步两步冲向门口。而任琮,则默契地走到了窗子旁,将宝剑抽离了剑鞘。

师兄弟俩瓜分利益,可以客客气气。如果有第三人想要窥探,他们却坚决会给予致命一击。哪怕这个人进内院的时候,并未惊动院子里的大鹅。

“郭少郎君,是我!任全!”回答声,很快传入屋子内,让任琮立刻松了一口气。

然而,紧跟着的下一句话,却又将他的心脏给提到了嗓子眼儿,“任少郎君也在我家庄主的书房里吗?他家派人送来急信,琉璃王设在新丰县的琉璃作坊失火了,烧死了好几个伙计,琉璃王本人被抓进了新丰县衙!”

“什么?”话音刚落,不但任琮大急,郭怒也两眼冒火,迎上前,一把扯住了任全的胳膊,“你说什么?多会儿的事情?新丰县衙门为何要抓王元宝?”

“琉璃王的琉璃作坊炸窑了,就在今晚。新丰县衙为啥要抓琉璃王,应该是作坊死了不少伙计,怕他跑了之后没法给苦主交代!”任全一边喘息,一边快速回应,脸上急得全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