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心头石(第2/3页)

太子泷叹了口气,望向姜恒,眼神里带着几分落寞。

“再议罢。”太子泷说,原本他今天已下了决定,准备替耿曙去成婚,让姜恒来的目的,正是希望耿曙抑或姜恒能说服姬霜,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但现在看姜恒的坚持,太子泷意识到也许这不是最好的办法。

“恒儿留下。”太子泷说,“哥,你也回去罢。”

臣子们纷纷散去,门外的耿曙也走了,姜恒依旧站着,安阳宫内,落日余晖照在二人身前,国君案前放着另外半块玉玦,姜恒走上几步,看着那玉玦。

那本该是他的,但他从未拥有过它,甚至没有短暂地持有过它。对他而言,至为熟悉的,是耿曙身上的另一块阴玦。

阳玦看上去是如此陌生。

这些日子里,姜恒自己也想过,如果现在他是太子,他会不会为了天下最终的归宿,与姬霜完婚?就像阳玦本该属于他一般,这个难题原本也属于他。

太子泷说:“我可以替咱们的哥哥去做这件事。”

“你喜欢过谁么?”姜恒忽然道,“哥,你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你要和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

姜恒自始至终都很清楚一件事——太子泷是他的堂兄,他与他是血缘之亲,哪怕他的父亲与姜恒不对付,但人既已死,便都过去了。

他们是两兄弟,就像姜太后说的,汁泷是他的家人。他只比他大上一岁,他们初见那天,太子泷的内心甚至比姜恒更天真,但这些年里,他始终在扮演一个不熟悉的角色,演得已快失去了自己。

太子泷安静看着姜恒。

“没有。”太子泷最后道。

姜恒说:“你未来的路,还有很长。”

“我爹不怎么喜欢我娘,”太子泷勉强笑了笑,说,“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真正喜欢的两个人在一起,该是怎么样的。”

姜恒低声道:“哥。”

“没关系。”太子泷笑道,“有时我觉得,你竟不像我的表兄弟,反而像亲兄弟一般,就连哥哥都不曾给我这感觉。”

太子泷又拍了下姜恒的肩膀,说道:“不过后来,我渐渐知道了,因为聂海他很爱你。那四年里,我知道他每一天都在想你。你回来以后,他看着你的眼神,与看着任何一个人的都不一样。他的神采变了,人也变了,话说得更多了,不再像那些年里一般,像个冷冰冰的塑像。”

姜恒沉默不语,太子泷说:“今天听他的话,我就知道,他迟早会这么告诉我。心里反而落下了一块石头。”

姜恒离开正殿内时,仍想着太子泷所说的话。

耿曙站在灯下,抱着胳膊等待他,听见他过来时,朝他望来。

“汁泷怎么说?”耿曙道。

“什么也没有说。”姜恒没有告诉耿曙更多的事,回到房内。

耿曙看了眼界圭,嘴唇微动,以唇语让他“出去”。界圭便一笑起身,走了。

“这一次拒婚后,就要马上召开联会,”姜恒坐在榻上,低声道,“不能再等了。”

姜恒抬头,看着耿曙:“你得亲自去,朝姬霜正式开口,这是你的责任。”

“哥哥需要勇气,”耿曙朝姜恒说,“给我勇气。”

姜恒:“……”

那熟悉的感觉之下,姜恒的心又疯狂跳了起来,太子泷的话似乎仍在耳畔回荡,那些年里,耿曙每一个深夜,是如何在冰冷的寝殿内辗转反侧,如何受着生不如死的煎熬。

十二年了,当姜恒打开大宅的门时,仿佛便注定了这一刻的到来。

姜恒轻轻揪着耿曙的衣领,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唇。

“够么?”姜恒轻轻地说。

耿曙别过脸,没有与姜恒对视,片刻后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

“不够。”耿曙低声说。

姜恒的心脏狂跳,他随之起身,站到耿曙的面前,解开外袍,继而是单衣、衬裤,就像每一次他在他面前出浴或更衣时那样。

耿曙的气息刹那急促起来,他抬头注视姜恒犹如白玉般的身体时,眼中尽是珍惜与仰慕。他看了姜恒的身体无数次,从前的每一次,姜恒都是姜恒,唯独这一次,姜恒属于他。

姜恒实在太难为情了,俊脸红到脖颈,紧闭着双眼,不敢迎接耿曙的目光,仿佛只要他闭上双眼,灯光便将随之熄灭,世界变成自欺欺人的一片黑暗。

……

“小时候不是喜欢玩么?”在这静默中,耿曙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姜恒抚摸耿曙的侧脸,所有的紧张感都随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像是两块玉玦在彼此分别,流浪多年之后,再次轻轻并合在一处的轻响。

他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在洛阳宫中,耿曙交班后回到寝殿,与他共寝的时光。那年他们尚小,什么都不懂,冬季整夜暴雪,被褥很薄,耿曙便把他紧紧地抱着,把他拥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他。

当年的姜恒便喜欢在耿曙身上蹭,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却觉得很舒服。耿曙则被蹭得一脸烦躁,几次想制止他,本能却让他不停地靠近姜恒,直到姜恒熟睡去。

现在想来,姜恒忽然明白了,若让那些日子持续,到得最后,等来纠缠到底的这一刻,不正是……眼下么?

“在想什么?”耿曙恢复了神志,注视姜恒的双眼,有点紧张。

“好像不是这样?”姜恒记忆里,似乎耿曙与“做这种事”不一样。

……

“不玩了。”耿曙低声道,“睡罢。”

姜恒连续经历了两次,心跳得极其厉害,榻内帐中,尽是耿曙那充满侵略性的气味,仿佛形成了一个领地,将他保护在这领地之中。

“有点累。”姜恒说。

“你分明没有动。”耿曙搂着他,不让姜恒须臾离开自己的怀抱,说,“动的都是我。”

“也会累的。”姜恒哭笑不得道。

耿曙说:“不是那意思,我是……怕你累着了,睡罢。”

姜恒今日经历了人间种种考验,直到此刻,终于筋疲力尽,他只朝耿曙怀里缩,枕着他有力的手臂,耿曙则按捺不住他的激动,心脏仍在狂跳。

他的这一生,终于再无他求,他想要的,终于有了,从今往后,他再不痛恨自己的命运,再不痛恨任何人。

翌日清晨,姜恒醒来时,听见院内响起了琴声。

身边的耿曙已不知所踪,姜恒睡眼惺忪坐起,已忘了昨夜发生什么事,被里还残余着耿曙的体温,自己则不着片缕,就像回到了许多年前,耿曙在洛阳挣工钱养家的时候——

——那时候,耿曙只有一套换洗的衣服,做漆工常常弄得外衣邋遢不堪,回宫洗过后没有衣服穿,便赤裸而睡,姜恒渐渐偶尔也接受了就这么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