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无尽列车(完)(第2/3页)

餐车厢上的鬼怪最先出现。

那东西此刻已然浑身长满了腐虫,断了一半的脖子随着车厢的摇晃而不断晃动着,青白的手朝他们伸来,明明方才还在车厢尾处,不过眨眼间便前进了两米。

跟在最后的项赢赶忙扔出了一个高级道具,林情回身拉弓,黑色长箭“咻”的一声破空而去,正正地穿中了那被抛出的高级道具,连带着高级道具一起射向鬼怪。

箭羽无声地击中了鬼怪的眉心。

林情的数据虽然被封存,但箭羽上挂着的好歹是高级道具,鬼怪被正正打中,行动迟缓了一瞬。

燕危等人迅速冲出了几节车厢,却倏地停了下来。

血色遍布的硬座车厢上,暗沉的红和硬座上浓重的绿交织在一起,刺眼非常。穿着一声白色乘务员服装的李茂坐在其中一个座椅上,从两侧铁皮上流淌下来的血液已经染红了大半衣服,他却动也没动,只是微微侧头看着赶来的燕危等人。

燕危拉着晏明光的手微微用力了一下。他们根本不可能正面打得过李茂,只能靠技能规避。

晏明光同他点了点头,已经随时准备好了使用技能。

李茂平平无奇的面容此刻满是阴测,面容枯瘦,双眸空荡荡的,是望不见底的黑。

项赢“呀”了一声,说:“怨气冲突,怨气冲天!他身上的黑气都快把他自己淹没了,他原来也是个鬼怪。”

不足为奇。

这车上所有的人都已死去,戾气化作厉鬼,怨气永久地驻留。这些人当中,执念最大的反而是李茂,他的怨气比所有人都要重、都要浓。

“我只是想要个永恒而已,”他开口了,嗓音带着沙哑的浑浊,“怎么那么难呢。”

这话挡在回廊般的列车里,在最前头的晏明光微不可查地神色一动,双眸闪过一丝挣动。但这细微的变化来的快,去得也快,快到没有任何人发现。

燕危眉头紧皱。

他听过很多副本里的鬼怪自白,大多都是贪嗔痴下的执念和不甘,听得多了,再善良的人也会麻木。

但这一次,他却总觉得哪里有点难受。像是戳中了他心中在意或经历过的一些点,戳中了最不可言说的苦痛。

但他的记忆中却没有任何能与这句话扯得上关系的地方。

晏明光已然使用了技能。

他拉着燕危,燕危拽着身后许妙妙的骨杖,许妙妙又拉着林情,林情扯着项赢,几人瞬息间来到了几个车厢之外。

往前便是衔尾的车头。

前后四方,死去的工人自车厢底部冲出,残缺不全的尸体朝着他们奔来。李茂只是坐在那里,喃喃着:“我只是想要个永恒而已……”

这声音很小,却又通过每一个鬼怪的口中重复,仿佛千万张嘴在整辆列车上同时开口,交叠在一起,刺激着人的神经。

前方晏明光扔道具的动作十分利落,不过片刻就扫开鬼怪带着燕危来到了这一节车厢末尾挂着的景物相片前。

项赢在后方却不算轻松,刚配合林情扔出了一个道具,另一侧便骤然被鬼怪伸来的手抓破了手臂。

那鬼怪咧着满是血水的嘴,黑洞洞的双眼弯了弯,露出瘆人的笑容。它就着那剜出的血洞,猛地一拽,就要把项赢拽进满是鬼怪的堆里!

林情抬手便要抓——

抓到了个滑不溜秋的光头,手一滑,没抓住。

林情:“……”

他再度伸手,抓住了项赢衣领,把已经断了条手臂的人给揪了回来。

“嘶——”项赢另一手紧抓佛珠,整张脸疼得拧成了一团。

“伤口上了阶梯就能好,”林情又射出几箭,说,“抱歉,刚才是想像以前抓我弟弟那样,拽着你的头发把你抓回来的。”

他顿了顿,严肃地说:“忘了你是个秃头。”

项赢:“……”

前方,燕危已然在晏明光和许妙妙的掩护下,拆下了这节车厢的挂画。

他将这幅画翻了个面。

背面俨然也是个相框,相框内装着一张年老的照片,照片上横成着几具血肉模糊、死状极其凄惨的尸体。

——发现的工人们留下的那个证据!

但是阶梯却没有出现。

许妙妙已然用光了燕危刚才给的道具,骨杖被鬼怪抓住,她猛地一抓,抽回骨杖,在惯性作用下撞到了身后满是血液的铁皮墙上。眼看着身前的丁笑要被鬼怪刺穿手臂,即便知道对方是傀儡,可以在她的傀儡术下修补伤口,她还是撑着起来挡在了前头。

最近的一只脏东西顷刻间便从她的脖颈侧边扯下了一整块皮肉。

她一声未哼。丁笑从燕危那边再度拿来了几个传奇道具往前扔,关切道:“没事吧?”

许妙妙摇头,想着喊燕危快点,转念间又想到这位祖宗实际上有多么可怕,瞬间喊不出口,宁可面对眼前可怖的鬼怪。

燕危被众人护在中央,捧着手中的相框,自言自语道:“阶梯呢……”

身旁,晏明光冷静的嗓音传来:“普罗米修斯。”

燕危眨了眨眼。

普罗米修斯的故事,在神话中,其实是分成三个阶段的。[2]

他先是盗取了火种,随后被宙斯所惩罚,最终又被赫拉克勒斯解救。

那几个发现真相的工人,就是盗取火种的人。他们发现了李茂的打算,留下了证据,把这一切告知所有被蒙在鼓里的人,给了大家逃离的机会——虽然最终失败了。

也正是因此,这些人被李茂当作背叛者,将他们绑缚在首尾相接的列车上,日复一日遭受折磨,如同每日被恶鹰啄食的普罗米修斯。

这个照片,应当是最开始的阶段,就是将火种带给人间的普罗米修斯。

而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如同赫拉克勒斯一般,打碎枷锁,射落恶鹰。

燕危眸光一亮。

他一手抓着相框,另一手拿出匕首,动作利落地拆开了这个沾着血的巨大木框。

木框碎裂,前后两张照片散落,露出了被夹在中间的画。画上,绑缚着男人的锁链已然断裂,恶鹰跌落在地,心脏之处插着一支漆黑的箭羽,男人从岩石上站了起来。[2]

这幅画没有飘落,反而缓缓地上升了起来。前方,车厢的连接处,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炙热的火焰,在雨水中仍然顽强。它烧断了车厢的连接处,断开了衔尾之处。

枷锁挣断,普罗米修斯被解救,首尾连接之处被斩断,无尽终止。

下一刻,油画放出漆黑的光芒,周遭鬼怪在这一刻骤然停滞,列车的摇晃、窗外的雨声雷声、四周铁皮渗落的血水,全都停下了。

黑色的阶梯穿过车厢、穿过停滞不动的鬼怪,一路延伸到了燕危等人的面前。

许妙妙松了口气:“啊疼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