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 6(第2/3页)

他曾经以为,她的一切就是自己的选择,因为她的懦弱、她的自我放弃,所以做出了一个个那么不讨喜的选择,然后在他责问时一次次说对不起。

可当他真正去插手叶思北人生的那一刻,却才发现,她哪里来什么选择。

所有人都告诉她她是错,连作为受害者的时刻,她都能有这么多错。

这样的她说的那一声对不起,哪里是对他的敷衍?

那明明是,这个世界,只教会了她说对不起。

他开着车冲回他和叶思北所住的小区,停下车后,一路狂奔到了家门,然后在看见门口叶思北挑选的小熊脚垫时,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停住了脚步。

所有的狂躁、愤怒突然平息,他低头看着两只抱在一起的小熊,好久,他才抬头,取出钥匙开了门。

房门“吱呀”打开,迎面而来的就是酒味,屋里的人似乎睡得很死,完全没发现他的到来。秦南抬眼看过去,整个房子让他几乎无法辨认出来是自己以前的住所。

乱七八糟的餐桌,到处堆放的酒瓶,扔了一地的衣服,整个房间像是一个垃圾场,凌乱又肮脏。

秦南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克制住所有情绪,轻轻关上门,走进屋中,像是一只飘进来的幽灵,悄无声息坐在了沙发上。

阳光晒在叶思北脸上时,她浑浑噩噩醒过来。

宿醉令她头痛欲裂,她和往常一样撑着自己起身,刚一出卧室,就看见屋里坐着个人。

叶思北吓得猛地退了一步,就看秦南转头看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根烟,手上带着血,也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别人的。他看她的目光很平静,但和以往又有些不同。

短暂地错愕后,叶思北很快镇定下来。

“你怎么来了?”

她说着,看了一眼周边,想要赶快收拾一下,又无从下手。

房间里烟味和酒味混合在一起,她干脆去阳台开了窗,然后回到客厅。

“你……”她思索着,“要不要吃点什么?”

“先坐吧。”

秦南低着头。

叶思北听到他的话,有些尴尬坐到旁边沙发上。

两人僵持着,她就看着秦南一直低着头抽烟。

这样的气氛让她觉得有些拘束,她直觉有什么发生,又不敢说话,她不断打量着周边,想分散一下注意力,但她一打量,就会看见周边到处都是酒瓶。这让她更加紧张,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我先收拾一下吧……”

“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

秦南突然哑声询问,叶思北动作僵住,她勉强笑了笑:“就……就最近。”

“烟也你买的?”

秦南看着桌子上的烟,叶思北不敢接声。

“叶思北,”秦南抬眼看她,“你怎么了?”

“没什么。”

叶思北被问及这些,她本能性想对抗,她一瞬有些自暴自弃,故作轻松耸耸肩:“最近工作压力有点大,想要纾解一下。你看我也没干什么,我就抽点烟喝点酒,我一个成年人了,这也不算违法是吧?”

秦南不说话,他静静看着她。叶思北不敢看他的眼神,她怕看到失望,或是谴责。

她不断告诉自己,反正是要离婚的人了,他失望也好谴责也好,也与他没什么关系。

她头一次对他要离婚这件事生出几分庆幸,甚至于想要加快这一进度。

“你是来拿离婚协议的是吧?还是今天就想领证?”叶思北站起身,“我去给你……”

“4月9号那天晚上,范建成送你回家,然后你去了哪里?”

叶思北动作僵住。

一瞬之间,她脑子一片空白。

她僵在原地,听身后秦南平静询问:“是官田村外的芦苇地吗?”

芦苇地三个字一出,令人作呕的画面喷涌而出,叶思北呼吸一瞬不由得快了起来,她慌忙往前:“我去给你拿协议。”

“叶思北,”秦南抬眼看她,“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瞒的?一直瞒着你不累吗?”

叶思北没说话,她背对着秦南。

她想否认的。

就像黄桂芬说的,她必须隐瞒到底。

可她开不了口。

从秦南说出芦苇地的时候开始,她就明白已经没有什么挣扎的余地。

“4月9号那天,你们公司饭局,你醉了,和赵楚楚一起上了范建成的车,赵楚楚被送回家,你被带到了官田村的芦苇地。”

“等你醒来后,你报了警,后来又撤销了。叶思北,”秦南逼问,“是谁?”

叶思北没有说话,好久后,她坐回位置上,她笑了笑,又去取了根烟,她拿着烟,稍微镇定些。

“你都知道这么清楚了,”叶思北满不在意,“有什么好说的?是谁重要吗?反正我不报警。”

“是不是范建成?”

秦南盯着她。

叶思北深吸了一口烟,抬头看向秦南,想继续说些调笑敷衍的话,但看见秦南的眼神,又说不出口,话在嘴边翻滚反复,最后她才出声

“我不知道。”

她探了探双手,故作无所谓:“不记得。”

“那天是我不对,”她笑着解释,“公司说要去陪客户,我也没想起来要换一件衣服,就穿着我们公司的制服去了。酒席上有个老总喜欢喝酒,指名要我喝,我就想着不能给大家添麻烦,喝了六杯,喝完了我妈打电话给我,说咱两离婚的事儿,我和她吵了一架,出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又多喝了几杯。”

叶思北说着,情绪有些控制不住,她不敢让他察觉,低下头,假装淡定:“喝完了范哥送我回家,我到门口后自己要上去,其实我醉得厉害,根本不记得什么,可能就被人捡尸了吧。”

她用了一个网上常见、极具羞辱性的词,听得刺耳。

“等第二天醒过来,我就在芦苇地,那时候样子不太好看,我躲在芦苇丛里给警方打了报警电话,请他们给我送一件风衣。”

秦南不说话,他目光没有焦点看着前方,木然抽着烟。

“为什么撤案?。”

“就,想明白了。”

叶思北声音沙哑:“报警对我有什么好处?说出来还不是我的问题。就像小孩子打架,左脸被同学打了,没必要回家告家长让家里人打右脸啊?”

“一个巴掌拍不响,本来就是我不够谨慎。”

叶思北和过往一样自省,秦南听在耳里,都像刀刮在心上。

“也不是什么大事,忘了就算了。”

叶思北想了想,还是低声说了句:“就是对不起你。”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他们打从相识以来,这似乎是她说过最多的话。

总在道歉,总在自省,总在检讨。

哪怕到今天——她是受害人的今天,她还在告诉他,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