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景愿
管彤抬起头, 她揉了揉自己发疼的手，又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纸，上面歪歪扭扭的画着算盘以及指法口诀。
谁能想到呢？
当管彤刻意去了解的时候, 才发现这个时代大家的计算方式都相对简单，最常见的是算筹, 珠算也有, 但也并不成型。而算盘, 这可是曾经中国的大杀器之一啊，当初阿拉伯数字无法在中国普及的一个重要原因, 是因为我们有一套成熟的计算辅助器——算盘！一直到计算机的出现, 算盘才真正退出了历史舞台。新中国在造□□的时候，大量的计算工作也是由算盘承担的。
而她现在……不仅要画出算盘, 更重要的是她还得默背出算盘的口诀！！
要知道, 算盘不仅仅可以计算简单的加减, 乘除和开任意次方也是不在话下的。
管彤捂着脸, 几乎要哭泣起来了。她就小学一年级学过，后面有手机有计算机, 谁还记得怎么算啊。
她一个文科生, 生活为何要对她如此残忍？
不过当初为了尽可能的背书教会卫南风，管彤刻意研究过记忆法, 否则的话, 她根本不可能背下来……
“唉……”管彤长叹一声, 她又重新的看了一遍，“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
在确认无误了后，她将这张纸递交给了一旁的林蕴：“这个让工部尽快做出来。我们算账就会快上很多……”她想了想, 又问道，“此前的配方集齐了吗？”
“嗯，据炼丹的道人说，丹炉都炸了。比寻常的□□威力更甚。”林蕴点头，“声动震天，差点没瞒住，我让人散布有人不孝，天雷降怒的消息了。”
管彤点头，她揉着自己的肩膀：“将粉末填充在铁筒之中，里面塞满铁定利器封闭，等炸裂开，威力会更大。”
林蕴惊疑不定的看着管彤：“管娘子你……这也是你那……那个世界之物么？”
管彤笑了一声：“不是……也是。这是我那世界数百年前的东西，到我那世界……一颗下去，一个城市都没了。”
林蕴顿惊，管彤眼中闪过一点怀念：“不过也是因为如此，大家彼此忌惮，大型的战争始终没有发生。生怕大家一起完……不过人的贪欲总是恒常，就算大型战争没有发生，就算生活便利，上天入地，但依然争斗不断。”她想了想，“其实都差不多。”
“人性恒常。”林蕴道。
“不错。”管彤点头，“还有一事，我需要找些稻种。”她详细的描述了占城稻，又说了大概的生活方向，让林蕴去找。这个世界不知道有没有红薯和玉米，但因山川地形全然不同，管彤不敢冒险，倒是占城稻目标明确，而就她所知，大周素来有种植稻米的习俗，说不得还可以努努力。
当然了，本地的稻种也可以开发一下，一些农业知识……她默默回想此前背过的书籍。虽说化肥造不出来，生物肥还是可以努力一把的么。她突然感慨古人的博学，中国人当真是酷爱写书。《齐民要术》、《梦溪笔谈》、《营造法式》、《天工开物》、《武经总要》……
此前认为卫南风身为帝王，不需要这些。可是当她穿越而来才知道，身为帝王，不是后宫的勾心斗角，不是朝堂的争权夺利。
每一个人的生死都沉甸甸的挂在卫南风的身上。
小到官员怕自己的名字需要避讳而上书，大到每一年的水旱灾害，河道修整，桩桩件件，都需要卫南风来下决定。
跟在卫南风的身边，管彤第一次见到一个帝王的奢华，也同样第一次感受到这份沉重的责任。
管彤轻轻的拨动着手中的笔和纸，她和卫南风深居宫中，吃穿用度都是帝国最好的，可这一份最好，是每一个人，每一个微小的人双手和血汗，一点一点的积攒起来的。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管彤看着窗外，窗外一片静好，她听不到遥远边境的胡骑鸣啾啾，听不到书院学子郎朗读书时，看不到农田农人挥汗成雨，听不到妇人的采桑织布声。她慢慢的握紧了手。是她给予了卫南风一个盛世王朝应该有的样子，那么，她也应该负担起这份责任，好让这景愿变成现实，而不是一个空中楼阁。
“我还需要一批人。”管彤重新看向林蕴，林蕴挑了眉毛，管彤则笑起来，“我来亲自教导他们。”
“此事……”林蕴想了想，若是卫南风，恐怕毫不犹豫的就会答应。但林蕴还不行，她可以相信管彤，可她也同样相信人是会变的。心腹是可以，但是从小培养的死士，则是另一个概念，“你要他们做什么？”
“我会教会他们天文地理，计算学识，我要让他们来改变这个世界。”管彤说道，目光幽远，“他们有的会走遍这个世界的每一处，去见识更广大的天地，去寻找更多的资源；有的也会留在这里，建立堤坝，改善良田，为大周带来更多的好处。”
林蕴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看着管彤。
管彤却笑了声：“生产力不足，很多事情无以为继，需要我辈努力前行。”说着她朝林蕴眨了下眼睛，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纯善的管娘子，“我当竭尽所能。”
“我……我会上禀圣人……”林蕴想了想，又有些丧气，“算了，圣人一定会赞同的。”
说着她面带忧郁：“管娘子，若有一日你风光得意，须记得圣人对你的好。”
管彤的知识和掌握的东西不属于这个世界，林蕴已经深有感触。若是换一个人，林蕴恐怕宁可这个世界什么改变也不做，也要将管彤杀死，以免管彤落入其他人的手中，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可是管彤是圣人心心念念了十多年的心上人。
林蕴只能叹息着，说出这句话，她甚至思考是否要在管彤说的人中插入一些自己的人。她没有亲属，但自己的府邸之中也有家奴，那些家生子们的身契都在自己手里，不怕翻出天去。
而管彤听闻，则是笑弯了眼睛：“国师啊。”
“你放心，卫南风，才是我在这里，以及做这一切的动力。”
林蕴心头一震，她看向管彤。管彤的眼神纯粹，她似乎并没有觉得她这句话有什么惊心动魄。可林蕴就是觉得十分震动，她抿了抿唇，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低声嘀咕了声什么，这才嗯了一声。
两人凑在一起谈了许久。
林蕴是卫南风交到管彤手中的，虽然看着大大咧咧，但是办事确实靠谱。更何况因了陆琼一事，林蕴更想用繁忙的工作来麻痹自己，一时之间也是全情投入。
待到林蕴离开时，天色已晚，正巧遇到了卫南风踏着黄昏的阳光回来。两人一照面，林蕴急忙行礼。卫南风看看林蕴，又看看房门大开的房间，皱眉：“你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