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洗完澡将近凌晨一点,时间挺晚了。

青禾躺在床的里侧,脑袋昏沉,晕乎乎分不清虚幻和现实,整个人都好像处在一片遮眼云雾当中,顶上的灯光白亮,视线里模糊不清。

许久,文宁从被子里出来,压在她胳膊上趴着,伸手帮她把额前凌乱的头发拨开,低头在她唇上轻啄。

她别开脸,不看对方,说:“睡觉了,把灯关上。”

文宁一动不动,问:“今晚聚会去了?”

她有点累,骨架子都快散了,半合上眼皮,“你怎么知道?”

“齐瑞安说的,”文宁回道,“下午见过他,他提过两句。”

青禾很久没见过齐瑞安了,更不清楚这位顶头老板的具体动向,听文宁这么一说,她睁开眼,抬手摸着对方的腰,随口一问:“他找你有事?”

文宁嗯声,却没解释是何事。

青禾回答刚刚的问题,聊了聊晚上的聚餐,感觉没什么可隐瞒的,她都如实讲了,连公司想让乐队参加综艺都说了。当着文宁的面,她也没遮掩自己的真实想法,算是倾诉又算是在排解郁闷。她不是傻子,哪会看不懂宇哥他们的打算,宇哥他们其实不大高兴,只是那么多人在场不好发作罢了。

公司花了大价钱捧慢速火车,宇哥更是为了乐队的资源跑来跑去,费了不少心力,然而岸上人撑断腰也没用,无奈船上人不努力,对她们肯定略感失望。

青禾在饭桌上挺能逞强,表面上坚定,心里却不是滋味,门儿清。

知道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文宁仅仅听着,没打断她,等说完了,揉了揉她的脸和头顶,轻声宽慰:“做你想做的就行,别太在意。”

青禾将脸埋在文宁颈窝里,曲起两条细白的长腿,勾在这人的腰后,不大讲道理地把对方牢牢禁锢住。

文宁任她抱着,半晌,在她颈后摸了下。动作很轻,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

青禾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抵开这人的手,埋怨道:“摸来摸去的,当我小孩儿呢。”

文宁竟然轻笑了声,捏着她的下巴一抬,对上她的眸子,说:“像吗?”

青禾真想朝这人的脸上轻轻打一下,可惜她怕冷,不敢把手伸出来,只能在被窝里胡乱摸索,在某人肉最多的最柔软的地方掐了一把。倒是没用力,只是象征性地惩罚一下子。

身上的人眸光变得深邃,定定地望着她。

青禾有些不自在,哪能不懂,当即松了力道,眼神躲闪,干脆装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想收回手,可突然被文宁攥住了,不让退却。

“干嘛啊你,放开……”她别扭道。

文宁低下头亲她的唇角,说:“不放。”

青禾拧巴,较劲儿般挣扎,但又不敢大幅度乱动,受不住冷。

两人在被子里闹腾,一个躲,一个不让躲。最后是青禾先败下阵来,乏力地趴着,将脑袋枕在胳膊上,瓮声瓮气地低低道:“文宁,你好烦呐。”

背后的人挨过来亲她的耳尖,轻柔又温情。

等关上灯,青禾主动往文宁怀里挤了挤,哪儿暖和往哪儿凑。

虽然已经有了困意,但青禾还不想睡,她动了动,忽而问:“你最近在做什么?”

文宁偏头,用脸挨挨她的鬓角,说:“一直在公司,还有很多工作要忙。”

“过年也忙?”她问,“不跟朋友聚聚?”

朋友聚会吃饭肯定是有的,可跟普通的交往不同,大家见了面,基本都是在聊工作谈合作,包括白天与齐瑞安见面。饭局酒局人情世故局,做生意不容易,人际交往的门道很复杂,有时候甚至是见不得光,表面光鲜亮丽,内里腐烂恶臭。

不过文宁不会讲这些,只拍了拍青禾匀称光滑的背,说:“聚了,还跟沈随他们吃了几次饭。”

有沈随在,也不知道有没有谢安然。

青禾没问,不至于这么扫兴。她俩难得缓和关系,还没到心无芥蒂的程度,有些人还是不提为好。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文宁先说这个月要出差,得出国,青禾也提及要去荷兰比赛的事,相互聊聊近况,一如从前。

聊到后面,青禾实在困倦,疲惫上头就先睡了过去。

敏锐感知到她睡着了,文宁侧身躺着,给她掖好被角。

初八的凌晨深夜,西河街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外边的麻将和小孩儿打闹昨天就没了,只余下轻拂而过的风声。

后两天,乐队的训练继续。

购买版权的合作方陆陆续续打款,速度倒是挺快,青禾在初十收到了一笔钱,之后的几天时间内又收到了几笔,总共加起来十二万出头。

她之前借叶希林和齐二的钱还没还回去,现在可以凑一凑,趁此一并还了。

医院那边暂时还没催款的消息,但青禾过去查过,早先的二十五万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得再交钱。

白血病的治疗挺烧钱,许多药物报销比例不大,甚至是完全不报销。为了给孟知较好的条件,在治疗上,青禾不敢贪便宜,尽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这讨债鬼用贵的药,毕竟一分钱一分货,低价替代药物终归不如高价药物效果明显。

青禾这趟过去,孟家的人松了一口气,正犹豫要不要找她呢。

新的一个月到来,请护工的钱,还有一些零碎的生活开支,这些都还没着落,就等着青禾打钱了。孟家堂哥和其他人也没办法,大家都是普通人,一个月工资才多少,哪能维持住这么大的费用。堂哥迂回表示,能不能把后两个月的费用一起给了,想着青禾签了公司,接下来又是全国各地演出又是出国比赛,多半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时间过来,省得那么麻烦。

有的道理确实没错,可听在耳朵里就不大爽利了。

青禾只当这些话是耳旁风,不会当软柿子给人家拿捏。

堂哥一家自觉没脸,理亏,亦不服气。兄弟的遗孤又不是他们的亲女儿,孟知病了,凭什么让他们担着?能帮忙照顾都算仁至义尽了。

不过这些只是心里的想法,他们不应该,青禾更不应该,连血缘关系都没有,哪来的道理让她承担?

孟家的人不好说什么,怕惹火青禾,真不给钱就瞎了。凡事不是非黑即白,且人心都是肉长的,让堂哥一家人看着孟知等死他们也做不到,只能各退一步,别搞得太僵。

青禾兜里空空,可最终还是给堂哥账上打了两万,用以支付后两个月的护工费和生活开支。

这笔钱是找宇哥借的,十五的演出费得下个月才会结,虽然主办方已给飞行文化打款了,但公司结算给乐队还得再等等。青禾允诺拿到钱就还,到时候连本带利一块儿添上。

宇哥没过问她借钱做什么,让安心演出就是,并告知她,公司法务部已经在准备材料起诉空音乐队,必定会给她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