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第2/3页)

待这无常走后,长应那金目倏然一抬,朝树影处走了过去,对着那藏身在暗处的朱凰道:“何时来的?”

渚幽这才从暗处步出,将这龙上下打量了一眼,道:“是你的龙息将我引到这的,你还问我何时来的?”

她手一抬,示意长应好好瞧瞧这缠在她尾指上的龙息。

银白一缕,干干净净的,就跟烟一样。

长应将那龙息一捻,硬是将其扯开了,面不改色地说:“我只想借这龙息为你指路,不知它怎自作主张缠上你了。”

渚幽鄙夷地看她,“看来这龙息还挺聪明。”

长应面色不变地微微颔首。

渚幽将她打量,“撼竹和那祸鼠未跟过来,也不知寻不寻得到这地方。”

“定能……”长应眸中波澜不惊。

“我还以为你走丢了。”渚幽慢声道。

“不会……”长应寒凉的眸光一敛,抬步朝山上去,一边道:“我从土地那拿了一幅舆图。”

她将舆图取出,手臂一抬便递了出去,“土地倒是透露,这虎啸山前日有过山崩,而华凌君此世也是因山崩死的,若有人想害他性命,又要瞒过鬼差,至少要令他死在山崩之中,还能当是司命算错了他的寿命。”

“难怪你将我引来此处。”渚幽不想沾这山上的泥腥,每一步皆踏在风上,鞋底干干净净的,连一缕尘也未染上,绸裙也未曳着那的泥地。

长应分出神识,如地毯般朝整座山覆了过去,然而神识过去,却连一个生魂也未寻到,更别提找到乔逢生了。

渚幽腾身而起,朝远处望了过去,皱眉道:“如若乔逢生历此山洪,应当未能走远。”

长应微微颔首,“得尽快找到他。”

渚幽又缓缓落了回去,“华凌君这一世与昌鸣城里苏府的公子交好,我去寻苏府时,路上偶遇一个小姑娘,模样有几分像你。”

长应一顿,回头朝她看去,问道:“如何像?”

“眉眼有些像。”渚幽沉思了一会,“但也仅是躯壳像了几分,没半点你的神韵。”

长应还是头一回听渚幽说起自己的相貌,她对躯壳不怎么在意,他人所说的美丑于她看来无甚差别。

但渚幽不一样,她看渚幽便觉得好看,不论是三千年前,还是现今。

她那清冷的金目一抬,问道:“我的神韵?怎么才算有我的神韵。”

渚幽借着月色看她,这本就素白清冷的一张脸在月下更显疏离。

她用眸光勾画起长应的脸颊,轻哂了一声,说道:“你如她那么大的时候,成日板着一张脸不爱说话,好似谁都欠了你一般,像个没心没肺的,笑也不会笑,闹也不会闹,谁家孩童有你一半冷漠?”

长应倒是没想到自己在他人眼中是这样的,她沉默了好一阵,竟无从反驳,她确实不爱说话,好似说不说无甚必要,索性也懒得开口了。

渚幽微微摇头,“罢了,说这些作甚,那时你还什么都记不起,倒是从我那薅去了不少东西。”

长应听她这么说,顿时皱起眉,“为何不说了。”

渚幽睨着她,见她面上浮上一丝微不可见的焦急,登时心下一哂,“我说那么多,你也未应上几回,我当你不爱听。”

“我爱听的……”长应干巴巴开口。

渚幽轻笑,“你既然从土地那拿到了堪舆,又来了虎啸岭,为何不传讯予我,神识总会分吧,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自个儿走了?”

长应没说话,还将眼别向了另一处。

渚幽笑了,揶揄道:“你只引我一人过来,不待见撼竹和那鼠妖?”

长应仍是没吭声,确实是私心作祟。她见山下忽然亮了灯,忽地开口:“可惜没有见过华凌君此世,否则用搜魂术定能将他找到。”

渚幽好整以暇地看她。

“去山下那户人家问问,这几日洪涝闹得厉害,路过避灾的人虽然不少,但乔逢生到底是个凡间少爷,他们兴许会有些印象。”长应淡声道。“此时话倒是说得多起来了。”渚幽冷不丁开口。

长应目不斜视地朝那亮了灯笼的屋舍掠去,又不说话了。

渚幽却跟看出了她内心所想一般,看破且还说破,“你故意引我甩开撼竹和祸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

长应见状才道:“我不喜她们跟在你身边吵吵嚷嚷的。”

她倒是坦诚,问久了还是会答,果真不是能瞒得住事的。

她细长的眉微微皱着,面色一沉,却好似没有那么疏远冷清了。

“既然如此,你明说不就好了。”渚幽看那屋舍已在眼前,抬手又掐了个诀,施出了隐匿身形的术法。

长应摇头道:“我不想你为难。”

渚幽未再吭声,将手贴在了木屋的门上,察觉到里边有两个生魂,一长一幼,那年长的年过花甲,还断了腿,命火已稀薄到近乎要灭,年幼的那个似乎只有个五六岁。

附近无人,也不知这孩童的爹娘是不是被无常勾走了。

长应问道:“如何?”

渚幽沉默了许久,她本以为入魔后她的心绪已不会因这七苦五蕴而翻涌,可兴许是因复苏了灵相,她那点怜悯之心好似活了过来,在胸膛里扑通狂跳着。

她抿起唇,忽地伸直了手,半截手臂直截从这木屋上穿了过去。

穿了墙后,她得以看清木屋内幕幕,那年过花甲的正坐在床上,而那矮墩墩的孩童正将一块未洗净的薄毯盖在他残缺的腿上。

孩童伏在他膝上,仰头问:“爹娘何时回来。”

那花甲老人双目通红,拍了拍她的头道:“过几日便会回来。”

“几日?”孩童追问。

老人轻咳了一声,“还有五日……”

人是前日走的,离头七回魂,当还有五日。

长应也跟着穿墙而过,将手掌悬在了老人的颅顶上。

这一长一幼却看不见屋里多出来的一龙一凰,只觉得身侧一会儿凉一会儿热的。

长应入了这凡人的识海,找到了两日前的那一缕灵丝。

入那灵丝,她见到了洪水横流时,半座山如被削去一般,泥土轰隆滑下,汇入翻涌的江水中。

暴雨如瀑,江岸屋舍皆被冲回,眼看着这小孩儿要被卷进水中,老人举着根木棍令她抓住,瘸着腿将她拽上了岸来。

数个人被卷入水中,呼喊声骤被淹没,一瞬便没了影。

其后,这老人背着小姑娘回到家中,所幸暴雨停歇,否则江山一漫上来,连他们这屋子也保不住。

这几日倒是有不少借住的灾民,起先这老头还容许他们进屋,可后面来了两个偷米粮的,老人便抄起豁口遍布的刀将那两人赶走了。

那两人到底只敢偷米粮,见这老人抄刀,立刻马不停蹄地跑了。

后来来了两个相貌长得不错的公子哥,看衣着似是大户人家的,可老头到底还是怕,没敢开口,骂骂咧咧地令他们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