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2/3页)

渚幽站在飞檐之上,她本想移步追上,可长应却未推她,她急不可耐,不知怎的竟心慌如焚,气息似也跟着璟夷急了起来。

她总觉得璟夷这举动甚是古怪,故而内心惶惶不安,好似遮了她许久的云雾终于要被拨开了。

天穹上神光被长应只手遮住,覆在身上的热意尽褪。一时间,她竟浑身寒凉,心突突直跳。

渚幽心道,她要跟上前去。思及此处,她被长应推了一下,浑身一个激灵。

长应朝她耳畔倾近,刻意压低的声音又沙又柔,好似翎羽在她心头搔动。

随即,抵在她后背的那手掌略微用力,她才得以迈开双足,紧随璟夷的身影而去。

长应的气息落在她的耳边,莫名似裹挟着点儿海畔该有的湿润。

“去,跟上她。”

渚幽踱步在天,垂眼望见璟夷神色惶恐不安地四处张望着,嘴还一张一合,似在念叨什么。

可周遭无人同她说话,她莫非是在自言自语?

璟夷抖着唇,嘴唇翕动不停,手还无措地捻起了衣摆,局促地放缓了脚步。

“你想知道她去了哪里吗,百年前你带着我去了华承宗,在那凡人的识海里见到了什么,你可还记得?”长应循循善诱一般,慢腾腾地说着话。

渚幽本已要将那件事忘了,在被长应提点了一下后,她才顿时回想起在周熹照识海中所见幕幕。

识海中,周熹照硬闯了神化山,想将他那奄奄一息的徒弟带出去,可没想到他那弟子却遇上了一个魔,那魔……

要了他弟子的性命,而周熹照也因此身负重伤,还入了魔。

然而她入周熹照的识海时,识海中那一缕灵丝满是豁口,残缺不齐,叫她看不清那魔的模样,连声音也听得不甚清晰。

“你在暗指什么,难道你也入了周熹照的识海?你是不是早就知晓,那对周熹照和他弟子下狠手的人是谁了?”

渚幽抬手捂住了胸口,这颗狂跳的心险些令她气息不畅。

“你且跟着细看。”长应未答,又将她推了一下,迫使她不得不跟上了璟夷的脚步。

只见璟夷也似是被人推攘一般,竟悄悄下了凡间,她走的是一条险境,是堕仙被贬下凡时需经之道边上的一条未被封死的小径。

这日忘忧沟的管守松懈,正巧又是喜事当头,故而璟夷轻易便穿过了那窄径,从九天上一跌而落,从厚重的云中一穿而过。

堕仙被贬下凡,自然是要被剔去神力、化去修为,变得与凡人无异,这才叫被贬。

而那窄径虽比不上忘忧沟,但穿过时,璟夷的灵相不免受其压制,一身本就不甚高深的修为也被镇住了。

她双臂摆动着,看似想惊声叫起,却硬是将喊叫咽入了喉中。

她修为甚低,还连飞也不会飞,似只初生的稚鸟一般扑腾了两下,流星般直砸入凡尘。

眼看着近要及地,她才被吓得啊啊叫唤,面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惧怕。

令渚幽疑惑不解的是,璟夷为何不走天门,偏偏要择此险境下凡,而她……又怎会知晓那堕凡的仙道上竟会有那么一道窄径。

璟夷明明连天门都未出过,又怎会忽然起下凡的心思,那在她耳边说话的究竟是谁?

凡间光肃历百七十年,腊月十五。

这日子当头一棒,砸得渚幽霍然明了,云开而得以观天。

那日潜入了神化山还伤了周熹照及他徒弟的,兴许还真是璟夷。

渚幽只知她在历劫之时,璟夷将手探入了她的劫火之中,不料竟还有这么个故事。

在璟夷坠下凡间的时候,长应也摁住了她的肩头,她不得不踏着这风梯步步朝下,周遭云雾缭绕。

不过片刻便见群山峻岭拔地而起,蜿蜒盘曲,山上花白一片,瞧不见丁点葱郁苍翠。

是淞灵城……

入目雪峦绵延,百里冰封,可不久是淞灵城吗。

璟夷未跌在地,险些要粉身碎骨时,才展出了一对双翼,那双翼生硬地挥动着,硬是将她的身躯吊在半空中,好让她不至于摔得太惨。

她举起双臂抱头,周身颤得厉害,所幸周遭呼啸的风声是轻了点儿,她跌得也慢上了一些,咚一声便挂在了崖壁上。

璟夷一动不动,眼珠子慢腾腾地转上了一转,过了一阵忽地捂住了双耳,似是有人在她耳边念叨不休。

可除她以外,再无别人能听见。

渚幽扶风而下,倚在峭壁横生的树枝上,一头银发随风飘扬着,同这琼花山雪一样白。

白得素净,哪有半点像魔。

“你说她会去哪儿?”长应扣着她的肩,那龙爪摁得甚紧,将她的皮肉掐得生疼。

渚幽已然猜到,她抬起手,想将长应的龙爪挪开,却被拨开了手。

长应垂目看她,说道:“你怎又要将我推开。”

渚幽朝她那龙爪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闷声道了声“疼……”她也不知道这龙怎么又委屈上了。

长应这才松了半分力,面色冷淡的朝璟夷睨去。

挂在山壁上的璟夷动了动,从山壁上落了下来,这一回落得稳当,将灵力环在身侧,鞋尖一点便落了个稳。

她眸光木楞,又惶恐万分,唇张合着道:“莫要再说了。”

长应推着渚幽跟上前去,跟得着实紧。

只见璟夷隐匿了身形,径直穿过了华承宗的山门,随后凌身而去,似有人在给她指明道路一般,她竟连弯路也未走,轻而易举便找到了那一方寒潭。

寒潭冰化,正是神化山山门大开之时。

她投入寒潭之中,潭面上登时开出了数朵银白水花,那花方开出来便萎了。

渚幽又投了一次寒潭,上次入山之时,长应是盘在她手上的,如今却是她被长应推着走。

璟夷潜入水中,寻见了紧闭的冰壁,抬手便将那合拢的冰壁劈了个粉碎,双臂一挥便钻入了裂缝之中,周身湿漉漉地爬上了雪岸。

大雪封山,重峦皆白,风饕呼号。

岸上,璟夷一骨碌站起身,抬手又捂住了双耳,越发地烦闷不安,自言自语一般厉声呵斥道:“你休想乱我心绪,我学艺不精,是因为我自幼缺魄少魂。

但我生来便是九天神裔,就算境界不比天上诸位神君,但并非你口中一无是处的墙上泥皮!”

“你才是那金漆饭桶,我不是,我不是!”

“他们何时嫌厌我了,你休得胡言,你胆敢再多说一句,我便在此要了你的命。”

“我怎么不敢杀你,我、我……”

璟夷在逆着风雪在这荒原上踱步,她原本木讷的眸光越来越狠厉,似是揣了满腹怨气。

她稍一顿步,猛地倒吸了一口寒气,胸膛起伏不已,似是被逼急了一般,垂在身侧双手缓缓拢起,骨头咯噔响着,“我要杀你,我这便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