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第2/3页)

长应这才起身,“那便出去走走。”

她站至窗边望了一眼,窗外的街市上,来往凡人都甚是忙碌,牵马前行的似乎全是商贩。她回头道:“你怎不问我是如何寻过来的。”

渚幽微哂:“以你如今的境界,想寻个人有何难,我又何须白费口舌去问。”

长应只好自顾自道:“我先前走时在浊鉴上留了一缕神识,其上覆有龙息,即便是将神识收回,我也能觅着龙息寻过来。”

渚幽沉默了一会才道:“合着你还朝这镜子哈了一口气。”

长应:“额……”

“是龙息……”

这固执又开不得玩笑的模样,恐怕连天上那群老仙也瞠乎其后。

屋外天穹倒是干净,似是一尘不染。只是城中刮着风,风中裹挟黄沙,故而这天越是澄净,城中就发浑浊泥黄。

这与魔域倒是有些相像,都是黄沙遍覆。

忽然间,渚幽想起天宫里那和魔域问心岩也格外相像的盼月崖,思忖了片刻,问道:“我起初潜入天宫去取浊鉴之时,就察觉盼月崖与问心岩格外相像,既然你已恢复记忆,那应当知晓是何缘故?”

她仰头观天,似能穿过那澄蓝的天看见天宫一般,可惜天上空无一物,过了片刻,一只鸟掠了过去。

渚幽未听见长应回答,正想收回眸光的时候,忽觉手腕上似是裹上了什么东西。

垂头一看,只见一根朱绦环上了她的手腕,恰似天上牵缘的姻缘结。

可这并非什么姻缘结,就是根附了术法还平平无奇的小细绳。

这朱绦衬得她的腕骨素白如玉,末端稍一交错,就将她的手腕给系紧了。

她沿着那朱绦移动目光,只见另一端竟被长应捏在手里。

长应捏着另一端,面色平静又冷淡,似不觉得有何不妥。

她眉眼生得艳,只是神色过于寡淡,近乎不近人情,多看旁人一眼都像是要处刑一般,似是本就该手掌杀伐。

“切莫心急,我定会让你知晓。”她又见渚幽面露不解,这才道:“不是要出去走走么。”

渚幽将手腕抬起,这手一抬,那根原就不怎么长的朱绦登时被扯紧了。她轻呵了一声,侧着头睨她:“你要这么出去?”

长应微微颔首,只见渚幽那只她百年前就分外喜欢的手正被这朱绦紧紧缚着,好似眼前这鸟也成了街市上那任由小贩耍弄的灯影小人。

她眸光微动,平静的眼里看不出丁点波澜,“我既然应了你,便会同你出去走,你也……莫想一走了之。”

渚幽当这龙是怕她忽然跑了,故而轻哂了一声,摇头头:“我还会在你眼皮子底下跑了不成?”

说完她慢腾腾从榻上起身,术法一施,赤着的双足上顿时套上了墨黑的绣鞋。

长应移开眼,捏着那朱绦便往外走,还未走至门边,便勾了手释出灵力将薄门打开。

她扯着朱绦,渚幽也不得不跟在她后边,亦步亦趋一般。

百年前是她寸步不离地跟在渚幽身后,没想到如今却是渚幽不得不跟她。

长应将手中朱绦越捏越紧,心道这若真是姻缘结就好了,也好让她同渚幽分都分不开。

只可惜她乃是九天神尊,姻缘结此等灵物系在她身上毫无效力。

渚幽站至她身后,“牵太紧了……”

长应回头看她,只见她将手腕抬起,素白的腕骨上果真被圈出了一道薄红的痕迹。

渚幽晃了晃手腕,道:“你幼时便是这般,一见生人便要牵我,如今我也容你牵,只是莫牵太近,我会踩到你的脚后跟。”想到长应稚儿时那眼巴巴黏人的模样,还怪想念的。

长应捏着朱绦的手略微一松,似是指尖颤了一颤。

被扯紧的红绳顿时往下垂出了一道弧线,还晃悠了一下。

她口舌发干,似是许久未饮水一般,虽不是魔,却因心头血相系的缘故,被摁至心底的魔念越来越猖狂,肆无忌惮地怂恿着她做出些她本不该做的事。

若不是神志仍能保持清明,她怕是不只会令渚幽同她一起待在这凡间的沙城里,而会寻个无人的福地,叫渚幽睁眼是她,闭目也只能思及她。

如此,就无人能将渚幽伤及,渚幽也无需担惊受怕,无需再四处犯险了。

长应越想,眸色越发晦暗,气息凌乱不堪,还未踏出房门,便觉得心口焦炙难耐。

客栈楼下有凡人在喝酒,那划拳声一声接一声的,她越听就越是觉得烦闷,似乎真忍不住要去找个无人之地。

渚幽见她不动,反倒将手臂往后一错,硬是将那松了一截的朱绦给扯紧了,好扼住长应的脚步。

长应顿时止步。

渚幽走近,近乎要贴上这龙单薄的背:“你到底还有何事瞒我,竟连盼月崖和问心岩相像之事也要三日后才说,莫非其中有何玄妙?”

长应慢腾腾将朱绦缠了一截在手指上,使其又短上一些。

她苍白的唇一张,“问心岩本就是从盼月崖中挖出去的。”

渚幽愣了一瞬,未料到竟会是这般,可她起先也未去过盼月崖,怎会觉得熟悉呢。

长应未等她问,又将那朱绦往手指上多缠了一圈,那朱绦登时绷得紧紧的,似是用些力便会扯断。

渚幽的手腕被这朱绦牵动着,她皱眉道:“那为何……”

“莫要急……”长应那冷淡的眼中竟浮出一丝恳切来。

渚幽只好作罢,三日便三日,三日也未见得有多长。

楼下果真喧闹吵杂,男男女女哗然一片,长应顿时又不想下楼了,垂在身侧的五指一攥,敞开的屋门登时又合上。

“倒是你……”她道:“可知天雷地火之劫并非你承得了的。”

渚幽敛眸,不以为意道:“自然,我时日无多。”

“可你若要冲破境界,必得迎受此劫,你可知这有何寓意?”长应不紧不慢道。

渚幽竟似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一般,又像是已不畏生死,她竟翘起唇角笑了一下,笑意未达眼底。

“天道要我死。”她道。

“你当真不怕?”长应索性将朱绦绕在了手腕上,登时又将渚幽拉近了些许。

渚幽一个趔趄,似要跌进那墨发墨衫的神女怀里,可她却只是歪了一下身,又稳住了脚步。

“我定能找到躲避天道的法子。”她眼眸一抬,心下思绪百转千回。

长应面色骤冷,心知渚幽定是要魔主复生不可。她心跳如雷,忍不住又将手中朱绦往腕骨上又缠了一圈,“若我抽出仙骨予你。”

渚幽瞳仁骤缩,定定看她神色,“我大可将你这话当作玩笑。”

“可我不是……”长应皱眉。

“那我不要你的仙骨。”渚幽轻呵了一声,“我既已被除出仙谱,要你仙骨作甚,若是能遁匿于天道之下,我又何须惧怕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