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2/3页)

撼竹瞪着眼看向那从云上跃下来的龙,只余下一只胳膊还撑着屏障,另一只手朝渚幽挡了过去。心上想让长应出手相助,却又有所顾忌。

长应看得分明,心道这孔雀倒是护主,仅凭这一点,她便不可能会伤这孔雀分毫。

渚幽却不动声色地站着,眉头紧锁着,双目紧闭,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觉察不到,五感好似飘到了虚空之中。

撼竹惊悸不安,直视长应那双眼时,双目炙热难忍,还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喉咙如被封堵。

“醒来!”长应凛声道。

这一声喊叫,响亮到似是裹带着龙吟,一时间竟叫撼竹分不清究竟是长应在说话,还是她化出了原身在吼叫。

撼竹双耳嗡鸣,耳中温热一片,若不是还听得见风鸣,定以为自己聋了。

那一瞬,渚幽猛地睁开了双目,只见长应笔挺挺地站在她面前,面色寒凉,苍白的唇紧紧抿着,那该是冷漠的脸上竟全是担忧。

她懵懵懂懂,似是像凡人生病那般,脑子烧坏了,久久未回过神。

即便已然睁眼,眼前似乎仍能看见方才闭目时所见的幕幕。

那是谁的记忆,怎么蹿进她的脑子里去了?

她眸光木讷,眼眸略微转动了一下,直直盯向了眼前那胸膛起伏不定的龙,这龙似乎来得急,竟还在喘气,这一喘起来,平白增添了几分虚弱无力。

只是,长应怎这时候来了?

渚幽思绪钝乱,总觉得自己想不明白了,半晌才动了动唇,从喉咙中挤出了一个「你」字,可后边该接句什么话却不知道了。

长应朝她的腕子握了过去,仰头便朝天穹瞪去,她明明面色冷淡至极,一双金目森冷无情,可眼中似是藏了无尽的怒意一般。

她不知天道为何这般绝情,要渚幽转世归来,又想令她泯灭。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渚幽的手腕被握住时,腕子陡然一凉,她这才后知后觉,原来自己浑身皆在发烫。

地下是烫的,扑面的风沙也是烫的,烫得她近乎要站不住。

她循着长应的眸光仰头,才发觉天色竟昏暗至此,可既然天色这般暗了,为何这大漠仍这么炙热,脚下的沙丘似在微微晃动着,下面好似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刮刮杂杂的,细听之下才知,应当是火。

长应收回眸光,冷声道:“跟我走……”

渚幽神志还未清晰,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被长应一牵,也就跟着走了。

撼竹眼看着渚幽要被带走,这才鼓足了劲说道:“你要将尊主带去何处!”

“我自然不会害她。”长应回头,冷声道:“你最好离开此地,越远越好,以免受到牵连。”

撼竹一愣,连忙收回了术法,既然玄晖已被乌云遮起,她也没必要再立起屏障遮住脑袋。

长应将渚幽带了老远,穿过了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漠,掠过湖泊。

眼看着天上乌云散去,雷鸣停歇,而玄晖再度露出,她才停下脚步。

脚下的地动已然停歇,那地火似是爬回了原处,周遭静凄凄的,似是什么事也未发生过。

本以为天雷地火停歇是因她带着渚幽寸步不离,可回头时,她却见渚幽双目已恢复清明,原本那迷蒙的模样已全然脱去。

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她竟带着渚幽不知不觉步近了边隅的沙城,远处城门大敞着,凡人往来不绝。

被她握在手中的腕子微微动了动,长应绷紧的肩颈一松,这才道:“你适才险些要遭天劫。”

渚幽垂眼看向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甩了甩胳膊,“我离破境尚远,天劫怎说来就来,又这么反复无常,还未劈下来就走了?”

大抵是因为方才沉浸在那一幕幕的纷争中伤了神的缘故,她那胳膊软绵绵的,使不上什么力气。

长应干脆将五指扣入了她的指间,嘴上说:“说不定天道弄错人了。”心底却想,那是因你忽然清醒。

双掌相贴时,长应的心又扑通狂跳,也不知这颗心怎越来越难搞懂了。

渚幽回头看了一眼,“撼竹呢?”

长应闻言五指略一使劲,将渚幽的手紧紧捏着,她轻哼了一声,冷声道:“我已叫她快些离开,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

渚幽微微颔首,将一头银发用术法幻化成黑,随后才跟着长应往沙城里走。

两人俱是穿着一身黑裳,一冷淡似冰,一面色无辜柔和却皎皎如天上月,周遭凡人纷纷驻足朝她们看去,一个个低声谈论着她们是从何处来的。

约莫没人能想得到,渚幽不久前还在万里外的水乡,而长应更是离谱,竟是在万丈深的海下。

凡人们的私语声不绝于耳,渚幽听得耳朵都快要生茧了,心中还惦记着方才所见的种种,问道:“那日在浊鉴之内,我所见到的古魔当真是你的记忆么。”

长应未说话,她已骗过渚幽一次,不想再骗第二次,可她过不了心底那个槛。

当真要让渚幽知晓真相么?

她直视着渚幽的双目,过了一阵才动了动唇:“你同我在此处呆三日,三日过后,我便会将一切都告诉你。”

渚幽心底一哂,微微侧过头睨她,“你想玩什么把戏?”

“你不是不知,我不喜玩闹。”长应话音一顿,指腹从渚幽的手背上一拭而过,似在安抚。她又道:“三日过后你便能知晓。”

渚幽当即想将手抽出来,意味深长道:“果真是长大了,还会动手动脚了。”

长应却一脸疑惑,“我未动手动脚。”

“那你为何要这般剐蹭我的手。”渚幽微微眯起眼,审视一般,原本无辜的眸光登时锐利得很。

长应却甚是平静地解释,“你百年前哄我入睡时,不也这般抚着我的背么。”

渚幽一时间竟无从反驳,皱眉问:“背和手能一样么。”

长应面色平静,又甚是坦诚,淡声反问:“不都是……躯壳么?”

渚幽登时语滞,当真连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难怪长应心清,如此能不心清么。

这边隅之地虽风沙甚大,但并不穷苦,兴许是同外邦往来的缘故,此处小贩所叫卖的古怪小玩意儿甚多,男女脸上皆蒙着面巾,以免风沙入鼻。

渚幽既已应了下来,便不会悄然远走,心知即便是走也走不到哪儿去,都已被九天神尊盯上了,竟还想走?

长应牵着她住入了酒楼客房之中,她将门一合,纤细素白的手指微微一勾,床上铺得整整齐齐的锦被登时掀起了一角。

渚幽心觉莫名,弹指将发上术法撤去,一头墨发陡然化白。

过会,她听见长应平静道:“睡吧……”

渚幽回头瞪她,外边叫卖声未停,如今还是日上三竿之时,这龙竟叫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