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2/3页)

虽然……她从未见长应哭过。

长应自小便不会笑,也不会哭,就好像刚破壳时心就被挖走了。

这百年里,她未去寻过长应,这险,她着实冒不得。

在百年前的那场纷争里,她被撼竹带离了魔域,醒来时未见着长应,本是想将撼竹质问一番的,可一看撼竹浑身是血,还跪在自己身侧瑟瑟发抖着,一时没狠下心。

撼竹怎么说来着?

那孔雀妖当时痛哭个不停,又甚是害怕,双肩颤个不停,慌忙解释着:“是那龙未跟我,况且那龙本就是天界的,就算将她舍在魔域,只要天兵得知她的身份,便不会伤她一根汗毛,可是那些仙可未必会对尊主您手下留情啊!”

渚幽怎么会不知,其实长应若是被带回天界,过得定比呆在她身侧要好。

撼竹哆哆嗦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只是我不知,天兵会不会将她当作是魔,一并赶尽杀绝。”

渚幽神色沉沉,“你明知如此,却不带她,起初我便叫你带她先走,你为何不走?”

“她不肯走,她不跟我,她早想回到天上去了!”撼竹执着道,心里那点默念在叫嚣泛滥着。

渚幽入了她的识海,看了她的灵丝,才知这孔雀妖竟还敢诳骗她了。

“就算你不带她,也无须这般愚弄我。”

撼竹眸光挣扎,缓缓攥紧了十指。

“你起先就不大喜欢她。”渚幽冷着声一语道破。

撼竹登时咬住了下唇,过了一阵,忽然伏低了身,“属下确实对她不喜……她终究是龙,和尊主您并非一路的啊。”

她话音一顿,未敢抬头,似是使尽全力一般,咬牙切齿地喊道:“属下恳求……尊主将那滴心头血剜出!”

渚幽久久没有回答。

“尊主……”撼竹心乱如麻,已做足了承怒的准备。

“再等一日……”渚幽半晌才道。

那一日,也幸而她没有将心头血剜出,才得以尝到甜头。

只消七日,她身上的痛楚便被一扫而空,周身舒畅得像是当年沐在神光中一般。

然而,她如今是沐不得神光的。

那几日过后,她的伤势好转得极快,并还在凡间突破了境界。

她当时哄骗着那龙换了心头血,如今还占了那只龙的便宜。

其实仔细一琢磨,还是不见为好,毕竟如今这心头血的牵连仍在,兴许是长应将这事给忘了。

不见还好,若是碰见了,仙魔见面格外眼红,长应兴许就记起了自己心尖上的那滴血不是她的,当场就脱衣剜出,那得多难堪。

渚幽只消一瞬便骤然回神,只见草泽上的荆棘仍攀在那女子的腿上,女子竟未挣扎,这副不怕事的模样倒是像极了长应。

可大抵……大抵不是长应。

长应稚儿时那么黏她,若是再一次见面,指不定会质问她当时为何要将她遗下。

渚幽想了想,又觉得是她自作多情了,那龙在天上享了荣华之后,说不定压根不想回忆当年在魔域吃过的苦。

龙这玩意儿,模样如凡间的蛇一般,想来也是养不熟的。

她手中灵剑的剑尖仍抵在这女子的眉心上,略微倾近了些许,她嗅到了一股冷香,这气味着实清淡,并非是仙气。

百年前她也曾凑到长应身上这么嗅,就为了闻长应身上的气味。

如今面对的却是位个子比她高上些许的女子,多少有些古怪。

那女子甚是平静,避也不避,在她贴近之时,只微微垂下了头。

渚幽将手中剑往前一送,凛冽的灵力将那女子的额饰掀起,再往前半寸,便能见到血光!

她的灵力如地毯一般蓦地铺开,将整片草泽盖于其下,草泽中的藤蔓皆变得坚不可摧,比之玄铁锁链更甚。

如此一来,这女子即便是想逃也逃不得了。

那女子仍旧不知怕,在剑尖近乎抵近眉心时,连颤也未颤上一下。

反而往后一仰,还将手中灵草举了起来,将剑尖给隔开了。

渚幽哪料到她会用灵草来挡,匆忙收手。她手中灵剑顿时消散,随即伸手将那圣草抓了个正着,指甲蓦地一掐,将灵草的根茎给掐断在手里。

灵草的根茎被硬生生掐断,鲜血般朱红的汁液迸溅开来,竟如雪水一般,冰凉一片。

渚幽被冻了个正着,她已许久未被冻得一个激灵了,上一回还是长应仍在之时。

她得了这朱红草茎后连忙后撤,嘴角微微一扬,甚是得意地笑了起来,也不知这女子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像是想同她抢,可偏偏到手后又不走,反而被她夺了回来。

她手掌一翻,被捏在手中的圣草根茎登时不见,被放入了芥子之中。

藏好圣草根茎后,渚幽才抬起手,朝被溅上了汁液的手背轻呼了一口气,手上寒意登时消散。

她回头看了一眼,未松开布于藤蔓之上的灵力,故而那女子仍被缚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杵着,未见挣扎,似是傻了一般。

入得这寒眼的大抵修为不低,那女子的境界定也差不到哪里去,可怎就是个傻的?

渚幽未多想,连忙仰头朝上边望去,看见了那片在夜里如染了墨色的海。

海中游鱼倏然从珊瑚间穿过,那看不见的屏障依旧好好的将海水拖在上边。

东西是拿到了,可接着又该如何出去?

她本欲凌身而起,想施出灵力将头顶上那屏障震破,远处站着的女子忽然开了口。

“这也给你,此株仙植的叶可治愈魂魄之伤,花可增进三百年修为。”

女子淡声说道,还边将手中那没了根茎的圣草给抛了出去。

渚幽怔了片刻,未用手去接,而是用灵力将其卷了来。

她心猛地一跳,不知这女子是何用意,好不容易下了寒眼拿了圣草,被她夺了竟不知恼,反而将花叶也给了她。

她生怕其中有诈,将灵力覆在了圣草的花叶上,随后诧异发觉,这花叶上竟未施术法,也无毒无虫。

就这么平白无故给她了?

更令她怔愣不解的是,那缠在女子腿上的藤蔓倏然褪去,明明……明明她还未撤回术法。

渚幽双眸一瞪,攥紧了了手里的灵草问道:“你究竟是谁?”

女子未答,从草泽上缓缓踏过,每一步皆悬在草泽之上,连丁点污浊也未沾到。

黑暗中,她那身黑裳微微摆动着,腰上系着的白玉环佩叮铃作响。

渚幽总觉得她应该是认识这人的,但确实又没有见过。

若是见过,即便是只看见个轮廓,她也该能认出来。

这样高挑纤细,冷漠又古怪。

渚幽见她走来,谨慎地皱起了眉头,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旋,一缕灵力绕在了指上。

“莫非你还想要回去?”

那女子仍旧未答,就像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