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第2/2页)

到处都是议论与猜测,嘈杂又惶惶。

沈修瑾此时却没有心思去想这些,谢孤悬脸色苍白,他立即抱着人飞下去。

“师兄。”

谢孤悬躺在床上还拉着他手不放,显然是受了惊吓。

雷龙阶声势浩大,光是那阵阵咆哮就足以震颤心魂,所谓震颤正是字面上的意思,并非夸大。若是魂魄虚弱的人,被震碎也不是不可能。

“过去了。”沈修瑾坐在床边低声安慰道。

他在阁楼里陪谢孤悬一直到傍晚,也终于从北域传回来一些有用的消息。

谢家正是主城遭了雷劫席卷,也并未探听到有人身死道消。

究竟是谁渡雷龙劫还是不知,谢家人缄口不言,北域加强了防卫,禁止任何人随意出入。

灵鹤殿与宗主大殿相邻,以谢孤悬的身份,无论是找牧衍还是何情,都能知道这些。

他与沈修瑾听完传讯,两人都没说话。

“师兄,你说会是谁?”谢孤悬依然躺在床上,他转头看坐在桌前喝茶的人问道。

“谢家大乘修士颇多,难以猜测。”沈修瑾沉吟一下,继续说:“不过听闻谢家家主闭死关,他也是大乘期。”

谢孤悬听完却没有说话,他又转过脸,看着床帐不知在想什么。

谢家家主。

这四个字在他心中来回转念。

沈修瑾没有听到回答也不意外,从晌午到现在,谢孤悬都是这样恍惚的模样。

他其实不太懂是因为什么,受到惊吓似乎不应是这样的。

可在提到谢家家主后,忽然想到师父偶然间对他提过的一句话。

若非谢孤悬父亲当初没有争夺,谢家第一刀的号称,包括家主之位,都不会落入旁人手里。

师父虽然没有提到资质与修为,可能当得起第一刀的称号,又怎会逊色于人。

或许在谢孤悬看来,他父亲要是还在……

有些伤口不能再揭开,也不忍。

他想到这里就不再去想,也没有在谢孤悬面前提起,只是沉默着陪伴。

看着帐顶出神的谢孤悬确实想到了他父亲,只是与沈修瑾所想有些出入。

若是那个人修为真的到了这一步,他又如何报仇雪恨。

血色在眼前弥漫开来,他神思恍惚,仿佛又回到那一日。

长烟岭多云多雾,如同缕缕云烟飘动萦绕,从而得名。

可他眼里的白色云烟却被血雾浸染,鼻息间只有浓重的血腥味道,刺鼻呛人。

没有任何喊杀声,只有兵器相撞。

连树上都是血,从树叶上滑落,跌入血泊之中,溅起一圈又一圈波纹。

他被废了剑骨经脉,倒在血泊里,看着父亲与人厮杀。

娘也不再哭泣,站起来将他护在后面。

骨头都是疼的,像是被寸寸捏碎,可在第二次晕死过去之前,他看见那个离他不不远的人受伤了,身形高大,与他父亲不相上下。

记忆里,只有总是带他出去玩的大伯身量能与父亲相比。

受伤的那个人是谢家嫡系,流着烈火血。

当初能有如此精纯烈火血脉的,除了他父亲以外,只有谢家家主。

他再次醒来后,已经到了云岚宗,师娘在他床边哭泣,眼睛都哭肿了,见他醒来就抱着他痛哭,说以后云岚宗是他的家。

何情本是他母亲身边的小婢女,却因年纪太小,又实在娇憨可爱,几乎是他母亲照顾到大的。

后来被他已逝的外祖母收作义女,从未做过婢女该做的事,娇养着长大,与他母亲情深意也重。

姨姨成了师娘,又惯着他长大,要星星绝不给月亮,连亲生女儿云婵都得让他三分。

他这一生,到今日不过十九年,往事重回眼前,思绪纷纷扰扰,杂乱不堪。

谢家家主。

这四个字在他心底无声低喃。

今日渡劫的,除了谢家家主还能有谁。

他将谢无澜列为强敌,无论怎么说,与谢无澜他还有一战之力。

可就算他修炼魔功,与外人共谋,做了许多事,但又和什么都没做一样。

这几年的忙碌不过是自欺欺人。

平时很少会去想,可今天他不得不清醒过来,仇人是他无法抗衡的大乘修士,甚至在今日将要渡天劫,万年都没人见过的飞升天劫。

一身气力像是瞬间被抽走,他颓然躺在床上。

而在这时,沈修瑾见他长久都没有说话,不由担忧起来。

他走到床边,见谢孤悬双眼疲惫无神,像是病了,眉头就皱起来。

惊吓过度吗,他伸手在谢孤悬额头探了探。

不凉也不热,魂魄也都俱全。

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刚想询问,正欲收回来的手就被抓住了。

“师兄。”

谢孤悬蔫头蔫脑的,声音都弱了几分。

“无需多想,万事有我在。”沈修瑾缓缓说道,末了又认真补上一句:“我若不行,还有师父师姐,还有宗主和夫人他们。”

谢孤悬看了他一会儿,因他认真说自己不行的模样又破涕为笑,总算是露出个笑脸。

“师兄,我想睡了,你陪我躺会儿。”他抱着沈修瑾的手不放。

平常没有生病都会百依百顺,这会儿沈修瑾自然不会推拒他。

房间里很安静,等到身旁人终于睡安稳后,已经月上中天了。

他陪了谢孤悬一整晚,直到天亮才离开。

*

一日后。

惦记着谢孤悬还在病中,沈修瑾提着食盒到了灵鹤殿。

食盒里是他自己做的糕点。

昨天因为惦记谢孤悬身体,想让他静养就没有过来,到今日用传讯符问过之后,知道他精神好了许多,这才过来看望。

“师兄。”

刚在房里现身,就听到这声音,靠坐在床头看书的人带着喜悦。

两人早已不能再熟悉,沈修瑾坐在大床边沿。

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碟糕点。

“尝尝。”他端着碟子递过去,好方便谢孤悬拿起来吃。

坐在床边两人离得近,这一番动作很快,在糕点甜气之下,他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