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第三百二十三章

“江西……”躺在竹席之上的老爹,面容憔悴苍老,他的面颊不断的颤抖着,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讲述了中国远征军人背井离乡的凄惨遭遇。

1942年进入缅甸的中国远征军第六军中有一个师,其编号为93师,他们曾在中缅边境地区驻扎长达五年之久,在当地掸邦颇有影响。中国远征军野人山大溃败后,许多其他零星部队也都被编入了93师,所以中缅泰老边境的各族老百姓几乎都知道93师。这部分残军能在缅甸立足,是因为当时缅甸独立刚两年,政府的控制力还没有到达缅北。后来,缅甸政府曾对残军展开过为期两个月的清剿,但由于这些中国远征军人战斗经验丰富,加上破釜沉舟的决心,缅甸政府军最终惨败,不得不与93师议和。达成的协议是,缅甸政府同意残军到靠近泰国边境的“勐撒”驻扎,指挥官段希文、李文焕率领约93师4000余人撤到泰北山区一个叫“湄沙隆”的地方,相邻“勐撒”。

当时,泰国政府允许这支外国部队驻扎在自己的领土上是有条件的,原来,泰国士兵不能打仗,于是泰国政府想借国民党这支部队来阻断缅共、泰共、老共之间的联系,帮助清剿泰共游击队和泰老边界的老挝共产党部队。93师为了自己的生存,不得已而答应在别国的领土上为别国政府去出生入死,并以牺牲1000余名士兵生命的代价完成了清剿。从此,93师在缅甸、泰国和老挝之间的金三角地区有了栖身之处,师部驻地在小镇“美斯乐”,这里成了泰国的国中之国,完全由这批中国远征军人所控制。1964年春天,段希文率部向泰国政府投降,改编为“泰北山区民众自卫队”,无论番号怎么变,隶属于谁,当地人仍称他们为“93师”。

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时都没有携带眷属,1949年,随着共产党夺取了政权,回国的希望彻底的破灭了。那一年又一年回乡的祈盼与绝望,老兵们心凉了,以后便陆陆续续的与当地傣族和苗族妇女结婚成家并定居了下来,至今93师的老兵以及家属后代已有40余万人,分散于整个金三角一带,但是没有任何国籍。

可怜的中国远征军,我们在异域战胜,仍是天地不容,我们在异域战败,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在异域战死,便与草木同朽啊,永远不能回到自己的故乡,再也见不到家中的亲人,不能为父母送终……

老爹讲完了心酸的往事,泪水依然是流淌个不停。

寒生心中亦是黯然,这段历史以前从不知道,学校课本中也没有,自从遇到卢太官以后,才得知在原来二战期间,中国竟然还有这么一支军队在异国他乡与日本人浴血奋战,直至今日仍有国难投,有家难归啊,这是一支被当今中国人遗忘了的军队。

“老爹,您病了?”寒生望着躺在竹席上的老人家关切的问道。

“好些年啦,自从阿明母亲去世后,我便瘫痪了,唉,唯一的希望就是临死前能够再回江西兴国老家瞧上一眼啊,看来是无望啦。”老人悲伤的说道。

“让我来看看。”寒生抓过老爹的手腕切下三关。

须臾,寒生放下老爹的手臂,说道:“老爹,您这是脑部血管栓塞引起的,人体十四条经络,就有十三条通过头部,外邪侵入诸阳之首,实为真中风之症,只要设法疏通闭塞的经络,便可治愈。”

“听小老表之言,难道是懂医的么?”老爹疑惑的问道。

“我是一名赤脚医生。”寒生实事求是的说道。

“光脚医生?那是什么郎中?头回听说。”老爹诧异不已。

寒生笑笑,道:“就是乡下土郎中了。”

“哦,咱们江西民间原本是藏龙卧虎之地,唉,这把老骨头若是能动,我爬也要爬回兴国老家去看看,死也瞑目啦。”老人怅然叹道。

“我来试试吧。”寒生思忖着说道。

“真的?俺老爹的病能治好?”阿明兴奋地叫起来。

“天亮后,我就去采药。”寒生说道。

老人家狐疑的望着这个年轻的小老表,似乎不太相信,毕竟瘫痪了这许多年,早已不报任何希望了。

阿明看出父亲的疑虑,忙开口介绍道:“老爹,你可别小看了咱这个小老乡,这可是个异人啊,他的儿子甚是能够骑着吸子在江面上飞跑呢。”

“这是真的,大伯。”小芹也在旁边附和道。

“吸子?这怪物又出现了?”老爹惊讶的问道。

“喏,就在孩子的怀里呢。”阿明一指抱着吸子筒熟睡的沈才华说道。

“那是吸子?”老爹迷惑的望着只有大号雨伞般粗细的吸子筒说道。

阿明点点头,对父亲讲述了恩梅开江上发生在婴儿身上的怪事。

老爹听得目瞪口呆。

当晚,寒生和沈才华以及吸子就借宿在了这里,阿明下楼送小芹回家,离这儿距离不太远,并按照父亲的嘱托,请小芹的父亲明天一同过来会会这位江西来的小老表父子。

寒生躺在了竹楼地板上,思索着老爹的治疗方案。

《青囊经》中曾记载过医治中风的偏方,那是需要上百条的水蛭来协同治疗的,关键的还是药引子,看来华佗医术最重要的就是那些千奇百怪的药引子了……

清晨,沈才华和吸子还在熟睡中,寒生爬起身来。

老爹家的竹楼是傣家典型的吊脚楼,楼上堂间的地板上镶嵌着一块大大的方石片,上面燃着薪柴,上方吊着烧水的铜壶,所有的烟与水蒸气都直接升上了天棚,通过气窗逸出。此刻,吊壶内的水已烧开,阿明从炭火中拽出一截竹筒,用柴刀劈开两半递给寒生,竹筒内里是充满着翠竹清香气息的白米饭,再端来一碗腌竹笋,算是早餐。

“孩子醒后吃什么?”阿明一面问道,一面沏上了茶水。

“别管他,才华自己会找吃的。”寒生漫不经心的说着,一面动手吃了起来。

米饭透着一股淡淡的竹香,米粒晶莹剔透,黄黄的腌竹笋味道鲜美之极,寒生整整吃光了那一竹筒饭。

“我同你一起去采药。”阿明背上了卡宾枪,拎着一把砍柴刀说道。

寒生点头道:“还有空竹筒吧,要带盖子的。”

阿明转身下去准备,这里的竹子很多,随时砍上两根方便得很。

寒生下了竹楼,四下里望去,翠绿的大王竹林,初升的阳光,淡淡的薄雾,凉爽的空气,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尤其是那碧绿色、水桶般粗的大王竹,寒生是第一次看见,尽管婺源也是竹乡,但老家的翠竹与这相比,简直是太渺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