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114】

马车粼粼驶出巍峨的朱色宫门,大街两旁的叫卖和说笑声潮水般涌入车厢,一派浓厚的新年氛围。

顾沅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目光微愣,竟然出宫了?难道他要带她回娘家?可她人还裹着被子,披头散发,甚至还未洗漱,这副样子回国公府,怕是要将父母亲给吓坏,以为她被皇帝给休弃了。

放下车帘,她转脸看向淡然闲坐的裴元彻,还是压不住疑惑问出声来,“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裴元彻知道她的倔性子,只好如实道,“去骊山行宫泡汤泉。”

“骊山行宫?”顾沅惊讶出声,见他神色自然并无半点玩笑的意思,两道柳眉蹙起,轻声道,“可夜里不是还有宫宴么?难道现在去了,再在天黑前赶回来?”

“那多折腾,难得去一趟骊山,得多住几日,好好放松才是。”

裴元彻提起红泥小炉上的短嘴茶壶,沏了两盏热乎乎的茶,白色雾气氤氲着,清新的茶香立即溢满车厢。

他修长的手指端起一盏,递到顾沅的面前,“喝点热茶润润喉。”

顾沅接过茶盏却没喝,裴元彻看向她,问,“怎的不喝?”

顾沅颇为郁闷的乜了他一眼,“还没漱口。”

裴元彻微怔,摸了摸鼻子,道,“朕看你睡得那么香,就不忍叫醒你。本想着你在马车上还能多睡会儿,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了,是朕的疏忽。你先用杯中茶水漱口,再睡一觉,朕让他们快些赶路,等到了骊山,再让宫人伺候你梳洗。”

人都已经在马车上了,顾沅还能说什么呢?她端起手中茶盏,垂眸看了一眼,有一瞬的沉默。

百两黄金一两的雪峰翠顶,竟然用来漱口,虽然他家里的确有矿,但这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

顾沅放下茶盏,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向裴元彻要装清水的水囊。

裴元彻拧眉,“水囊里的水是凉的。”

顾沅不以为意,接过水囊,拿了个空茶杯倒满水,简单漱了个口,又拿帕子沾了些水擦了一遍脸和手。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十分娴熟。

见裴元彻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顾沅迎上他深邃的眸,淡声道,“去年逃跑的路上我经常这般洗漱,当时一心只想着跑远些,路上也不敢多停,所以很长一段日子都是在马车上过夜,条件简陋,能有点水洗一下就很好了,哪里还有那么多讲究。”

听到她这话,裴元彻神色一滞,捏着杯盏的手指也不禁收紧,指骨关节处泛着微微的白。

须臾,他缓缓抬起眼,沉声唤她的名,“沅沅,朕……”

顾沅一看他这神色便知道他要说什么,忙打断他,语气温和且平静,“自责的话就别说了,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多说无益,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朝前看?”

说罢她捏了一块糕点吃了起来,换了个话题,“你真打算就这样跑去骊山?除夕宫宴暂且不说,那明天的大朝会呢?”

裴元彻道,“除夕宫宴让母后带着宣儿出席便是,明日的朝会,朕半夜赶回也是来得及的。”

顾沅很不理解的看他,这大冬天的他跑来跑去不嫌累,不嫌冷?

裴元彻见她直直的看着自己,以为她在担心另一件事,便握住她的手道,“朕一忙完大朝会,立刻就赶回骊山陪你,不会让你久等。”

顾沅本想说她不在乎这个,视线落在他紧握着自己的手,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多说,只缓声道,“我还想再睡会儿。”

裴元彻眉眼舒展,说了句好,长臂一伸,直接将她揽入怀中,“靠在朕身上睡,就像去年回长安的路上那样。”

顾沅顺从的靠在他怀中,脑袋在他温热的胸膛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角度,轻轻阖上了眼。

裴元彻往上扯了扯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又低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睡熟了,这才从桌案边抽出一卷书,神态自若的看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沅睡眼惺忪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男人明显的喉结,视线往上,便是线条分明的下颌,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

裴元彻正单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另一只手轻轻的搭在顾沅的身上,防止她从怀中跌落。

冬日的阳光和煦而温暖,透过窗子照进来,金灿灿的洒在他的脸上,仿佛金色蝴蝶翩然落下,亲吻着他的脸颊。

顾沅静静的看着这一幕,须臾,她鬼使神差般伸出一只手去。

她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手伸在半空中停下,还没等她收回,原本阖着眼睛的男人慢悠悠的掀起了眼皮。

顾沅一僵,悻悻收回手,装模作样的摸了下耳垂,“你醒了啊。”

裴元彻眯了眯黑眸,眉梢挑起,“你刚才是要作甚?”

顾沅啊了一声,躲开他锐利的目光,支支吾吾道,“我没做什么,你看错了。”

她这副作贼心虚的模样,让裴元彻忍俊不禁,低低的笑了两声,顾沅都能感受到他胸膛在震动,一时间脸更红了,只觉得好丢人。

偏偏裴元彻还厚颜无耻的凑到她耳边,戏谑道,“你若想摸朕,随便摸,摸哪都行,朕无不可。”

顾沅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面红耳赤的骂了句无赖,便要从他怀中离开,可人还没起身,就被某个无赖一把捏住小腰,按在车壁上狠狠亲了一通。

她本就只穿着寝衣,被胡乱亲了一遍,领口都有些凌乱,微微敞着,露出些雪白风光。

裴元彻一开始只想与她亲昵一阵,可现下见她青丝披散,衣衫不整的娇慵模样,只觉得身上一阵燥热,很快起了反应。

顾沅与他紧挨着,自然感受到他的变化,眸子微微睁大,双颊羞红,咬唇扭过脸去,“你松开。”

这□□的,而且还是在马车上,这男人他怎么能……如此无耻!

裴元彻轻咳一声,松开她的手。

顾沅扯好衣襟,挪到一旁坐下,眼角余光瞥见男人镶白玉的腰带之下的致敬,如被火烫到般,迅速挪开眼,心跳如擂鼓般咚咚个不停。

“你,遮一遮。”她始终面向另一侧的窗户,往裴元彻那边丢了一个靠枕。

裴元彻接住那靠枕,顿了顿,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也有些尴尬。将靠枕放在腿上,他低声道,“冷静一下就好了。”

顾沅脸颊更烫,没再出声,心里却忍不住想着,这男人要带她去骊山泡温泉,那他们……是一个池子,还是两个池子?

上辈子裴元彻也带她来骊山行宫住过好几次,春日赏花,夏日狩猎,秋日看枫,冬日泡汤。她至今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冬日来骊山泡汤的场景

那是她生下宣儿的第三个月,她心里挂念孩子,压根不乐意随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