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九十二章(第2/3页)

在下人们行礼声中,他踩着脚踏,阔步登上轿子,轿子内更是铺着白色狐皮,靴履踩于其上,没有任何声音。

这般富丽堂皇的轿子,直到李缙归来,才像真正收归宝物,实至名归。

只看,李缙端坐在轿子中央,他背脊挺直,目视前方,如黑曜石的瞳仁中,却黑沉低暗,翻滚着某些东西,好似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抬起手,在自己耳垂上捻了捻,唤:“王二。”

不过三息的时间,一个面目平平无奇的男人掀开帘子入轿,他是布在宅邸的暗卫之一,对宅邸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李缙慢悠悠地说:“事实几何,一一道来。”

司以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她捂着有点饿的肚子,掀开帘子,喊:“碧螺。”

碧螺从屋外跑进来:“娘子可醒了!”她端来热粥,兴奋地说,“世子爷走后,赏了不少东西,还有四个身强体壮的仆妇,娘子还没醒的时候,湘娘子又来两次,都被那几个仆妇拦在外头,可好笑了!”

司以云一边听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边抿口热粥。

她问:“湘娘子又来送避子汤?”

碧螺生气地说:“不止呢!她还让人带了刀,摆明要划伤娘子的脸蛋,还好有世子爷布置的四个仆妇,否则,真叫她无法无天去!”

湘娘子被拦住,倒不敢真强闯。

她能在司以云面前作威作福,但不能对世子爷指手画脚,因此就是咬碎一口银牙,也不敢发威。

司以云思虑片刻,说:“她不懂,三番两次找我麻烦,早就让世子爷厌恶了去。”

说到这,碧螺觉得有点委屈:“娘子,我已经和世子爷告过她的状,世子爷是让仆妇来保护您,可是,为什么不罚湘娘子。”

“嘘,”司以云放下粥,让碧螺别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碧螺捂着嘴,小心地点点头。

但碧螺还是想不通。

为什么世子爷两次来宅邸,两次都来云娘子屋里,分明是喜欢云娘子的,但明知湘娘子这般作风,却半点不罚,就是他口头警告一句,湘娘子也不至于这般嚣张,还想来划伤云娘子的脸!

司以云看她还是欲言又止,便把肉粥搅搅,说:“来,吃一口。”

其实,碧螺想不通的事,司以云轻松就明白。

她不像碧螺咋咋呼呼,是一张白纸,她毕竟出自教坊司,官家的手段,耳濡目染之下,虽不敢说能完全猜透,还是能学个皮毛,就这件事来说,李缙其实完全没必要为她,去惩罚另一个女人。

她们都是皇帝给的“礼物”,无论李缙处罚谁,传到皇帝耳里,都是落皇帝的面子,是大忌。

唯有为她布置多几个下人,才是最实际的做法。

如此看来,李缙在庇护她。

司以云搅动肉粥,眉头舒展。

熬过湘娘子这关头,即使她对司以云依然有恨意,也不敢乱来,二者倒是相安无事一段时间。

转眼,五月初五,仲夏端午飞龙日。

服侍司以云的仆妇与她已经熟稔,这日带来一个好消息:“世子爷怜各位姑娘久居宅邸,特准端午这日游街玩耍!”

司以云难得露出兴奋,真情实意说:“世子爷当真软心肠。”

她穿一身鹅黄的衣服,戴好帏帽,只让碧螺挎个篮子,轻装上阵。

反观湘娘子那屋,出去游玩,带足四个丫鬟,坐一顶轿子,许多的行头,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出街。

司以云掩掩帽子,与碧螺站在游廊,想等湘娘子先出去,她们再走,免得撞上,又惹是生非。

在她们站在游廊下等候时,另一个穿着白色纱衣的女子走来,一并而走的,还有穿着藕色对襟襦裙的女子。

这两个女子面容肖似,都是漂亮又精致,但又各有风采,白衣女子偏艳,藕衣女子偏柔。

司以云认得她们,她们就是住在宅邸的另外两人,一对姐妹花,曼娘与妙娘。

曼娘是姐姐,她主动和司以云搭话:“云娘子,今个儿天气真是不错,娘子为何不把帏帽摘下,好好赏景呢?”

司以云客气地回:“近来有点畏寒,还是戴着帏帽好点。”

妙娘性格活泼,说话没有顾忌:“唉,要不是那善妒的湘娘子,你也不需要这般躲她,弄得遮遮掩掩。”

司以云知道她们只是过来客套,不会与她们说湘娘子的坏话,她笑笑,颇为大度:“大家都是服侍世子爷的姐妹,坦荡自在,没什么好躲的。”

妙娘还想说什么,曼娘阻止她。

她不太好意思地说:“云娘子,我们两人今日过来,并非要坏你的心情,只是世子爷两次来宅邸,都是找的你,所以我想……”

她上前一步,突兀地抓着司以云的手,往她手里塞一袋颇有分量的银钱。

“帮帮我们姐妹俩,在世子爷面前提提我们,好吗?”

司以云还没推脱,碧螺不悦:“娘子们这是做什么,世子爷想留在谁那里,难不成是我们云娘子劝两句就有用的?”

司以云倒是大方地收下曼娘妙娘的银子,说:“可以,但是正如碧螺所说,我能提,结果如何,我不做保证。”

曼娘妙娘这才如释重负,认真地道谢,走到游廊另一端去。

碧螺不悦:“云娘子怎么能收她们的钱呢!”

司以云笑了笑,说:“既然她们要送钱,我为何不收?”

碧螺恨铁不成钢:“娘子真的是!”

说着,司以云还真打开钱袋,仔细数起来,足足十两银子,够一家四口吃半年,她掂量掂量,藏起二两银子,把八两银子放回钱袋。

五月初五,天气早就回暖,杨柳岸暖风吹拂,青草依依,粽香四溢,叫人怡然自得。

司以云到临江的茶馆,专门挑一处窗景,她靠在栏杆上,赛龙舟刚结束,河面上一艘艘画舫划过,等入夜,灯与水粼粼,江与天共一色,纵情放肆,声色犬马。

那是司以云熟悉的生活。

在教坊司时,她最喜欢在画舫上,听一曲笛声,或活泼,或黯然。

谁家玉笛暗飞声,少年白衣,谦谦儒雅。

在她沉入回忆前,忽然在她对面,有人坐下。

司以云撩起眼睑,刚想说这里有人,碧螺给她买粽子去,话到嘴边却卡住:“世……”

李缙抬起手,玉指放在唇畔:“嘘。”

司以云睫毛扑闪,好会儿才稳住心神,只看李缙周身都没有人跟着,他不像往日穿着华贵,然而,即使只是一袭简单的白袍,也压不住身上贵气。

茶馆小二上来问茶时,态度恭敬,动作小心翼翼,显然是对他抱有敬意。

这里的粗茶又怎么入得李缙的口?

司以云有点忐忑,却看李缙说:“与这位姑娘一样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