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睡我这里”(第4/5页)

还有点烫手的红薯被捧在手心,如若珍宝,外皮被撕开了一个小口,谢明允垂眸,似乎是在怀念,“不过有个老伯,会给府里一些刚进来的小孩子烤,南方红薯价贱,花不了几文钱能买一袋,我和那些玩伴一道时,大概是见我馋,之后每回烤红薯都有我一份。”

他露出淡淡的笑意,苏言微微晃神,笑了:“那你后来就有吃的了,也不算太惨。”

谢明允倏地抬头,目光平视,苏言察觉到他变了神情,心里一跳:恐怕……

果然,谢明允冷声道:“后来,府里管家见我竟与下人同吃红薯,重重责罚了那个老伯。”

说是责罚,却岂止是罚月钱,谢明允语气愈发冷漠,可传入苏言耳中,却又像是遗憾。

苏言的心也随着他一字一句揪起,像是细软布料被揉皱成一团,又泡入冰水里。

谢明允叹了口气,“此后再没有人,为我烤过红薯,我也就没吃过了。”

“这不是给你吃嘛!”苏言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显出欢快的情绪,帮他把红薯扳成两半,“可别再难过了。”

“你再说下去,要哭的就是我了。”

谢明允一怔:“啊?”

苏言也不知他是没听清还是听清了却不可置信,这种情况她一般直接转移话题,但眼下却又萌生别的想法:“我的意思是,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别再想了。”

她指着谢明允手上的红薯:“吃吧,吃大个的,不够的话应该还有,我给你拿。”

“不,不用,”谢明允垂眸,语气有些慌乱,“一个就够了。”

他吃相一贯克制而显得儒雅,此刻却仿佛抛下了那层鲜亮外壳,一口一口吃得无所顾忌,甚至顾不上烫口,从苏言的角度,纤长的眼睫遮挡,瞧不清目光,却分毫可见他微鼓起的腮帮,因为吃的急,嘴角沾着一点碎渣。

苏言很少见他如此,一时看呆了。

像是某种小动物。

大约是仓鼠?

有点可爱怎么破!

苏言唇角紧抿,生怕露出笑声来,惊扰了进食的“小仓鼠”。

半晌,谢明允抬头:“谢谢。”

谢谢你,圆了我少时的遗憾。

从前我一人独行,不知孤寂为何物,直至如今有人陪伴身侧,知我冷暖晓我心意,我便不愿再回到从前。

谢明允片刻晃神,他想,原来我短短十几年的时光,竟过得这般没滋没味,比不上今日一瞬欢喜。

见他神色似乎放松,苏言笑了,毫不在意道:“别客气,我们俩谁跟谁啊。”

都这么亲近了,还在乎什么谢谢不谢谢的,没必要,苏言也不在乎这点细枝末节,只要人好好的,开开心心,别整日脸色紧绷一副生人熟人皆勿近的样子,她就满足了。

虽然哪怕是这点要求,如今在谢明允身上都难以达到。

但有所缓和总比一成不变好。

“好了,吃完了就快点躺好。”苏言故作严厉,“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别像上回那样逞强起身,非要批你那些账本什么的,还有古籍,知识和生意再重要都比不得自己的身体健康。”

谢明允顺从地躺下,“倒也……”

见谢明允一副不太赞同的神色,没开罐子就知道里面装的什么药,苏言恨铁不成钢,“少学到点东西,少赚些钱,都不是什么大事,千金难买我健康,这个倒理懂不懂!”

“千金难买……我健康?”谢明允喃喃重复,忽又抬头一笑,“倒是没听过这个说法。”

苏言摸了摸鼻子,这句话全属瞎弄的半截子原创,只在她们医学界会时不时拿出来调侃玩玩,。

“其实就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啦,也不是什么金玉良言,随口一说一编而已,”苏言指了指他,笑眯了眼,“专门说给你这种不爱惜身体的人听。”

“那我还得再谢谢你是不是,”谢明允笑着,唇角微弯的样子让苏言瞥见一个小梨涡。

“那倒不必,”苏言吃了红薯又讲了话,有点口干,边走到一旁倒了杯水,背对着他:“听进心里就好,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啦!”

“哦……”谢明允低喃,若是苏言此刻转身,怕是会看见他柔软动容的神色。

他想,原来自己的安危,身体健康,竟然对她是莫大安慰吗?

他一贯不甚在意,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可若是父亲已逝,母亲又只不过当他是冰冷运作的“唯一继承人”,哦不,或许不久后唯一这个帽子也要摘下了。

谢明允原本近乎无情的想着,倒也无妨。

就算母亲另选他人,自己也能在京城争得一席之地,便算是身体伤了坏了也无妨,孤家寡人一个,何惧风寒霜雪。

但此刻看着身边那个散发着温暖的人,连背影都似乎罩上一层朦胧光晕,只让人生暖。

或许,风寒霜雪也无所为惧。

金钱名利也不必再争。

……

苏言转身,忽然说:“晚上我还是睡你这里。”

“你的脚还不能使力,夜里要是想起夜,就叫醒我,不要怕麻烦。”

“我没有起夜的习惯,你晚上就好好睡就行,不用顾忌我。”谢明允立马道。

苏言一愣,总觉得他是怕麻烦自己,“我睡觉睡得浅,本来就睡不好,不要怕麻烦我,有需要就说。”

“哦?”谢明允笑了,“先前大半夜梦游往我床上走的人是谁,被拦住之后在地上睡了一夜的又是谁?”

被迫回忆起糗事,苏言皱着眉头,那是她刚来此处的时候了,彼时那张小榻让她憋屈,虽然睡着心里却是万般不愿,也不知怎么的睡梦里往谢明允床上钻,翌日起来还怪谢明允。

“你别说了,都过去了过去了。”苏言忙挥手,“我一点都不想回忆,那天早上我起身之后腰有多疼。”

睡了一宿的硬木板,能不腰酸背痛吗,至今想起这件事苏言还颇有怨念。

“好,不提。”谢明允忍俊不禁,微哑的嗓音挠着人的耳膜,苏言下意识摸了摸耳垂,有点发烫。

苏言见机岔开话题,回归到她专业的领域:“你脚上,感觉怎么样,还疼吗,用不用我给你看看?”

谢明允下意识缩了缩脚,一直存在的隐隐刺痛一瞬间清晰分明,还有些发涨,尽管明知道隔着被褥什么也看不清,仍抬眸看眼前人神色。

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倒不怎么疼。”

苏言一见他着副淡定的样子就来气,但偏偏无可奈何,杯底扣到桌面发出一声格外吵人的响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装没事,刚刚你还谢我提醒你注意身体,现在就左耳进右耳出了是吗?”

苏言郁闷地盯着床上的人,没想到谢明允竟然挣动着,似乎要起身。

他不知道自己伤处不能乱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