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2/2页)

好说歹说打消了长子的念头,目送曹寅的身影消失在门槛处,老夫人疲累地闭上眼,复又睁开,笑容全然消失了。

“让王氏有眼色些,寻机服侍万岁爷。”她揉了揉额间,吩咐守在身旁的嬷嬷,“尽早。她不是最擅红袖添香么?你去安排安排,除却奉茶,若能伺候笔墨就更好了……”

织造府正院甚是宽敞,又分几个小院,随驾的嫔妃入住乃是绰绰有余。正中央最大的那间里屋,正是云琇下榻的地方。

屋里的色调乃至陈设,处处彰显江南水乡的精致气息,不比翊坤宫的装饰大气,却也不落窠臼,独具美感。

扫了一圈,云琇大体满意,她懒得挑错,也挑不出什么错来。随手拿了柜上的青瓷一看,触感细腻,纹路颇具美感,瞧着不像凡品。

可是件古董?

贵妃娘娘不精此道,只把疑问存在心底,等太子领着弟弟前来的时候问上一问。

放回了瓷瓶,汹涌睡意席卷而来,云琇微微阖眸,晨间赶路疲累,是该休憩一会儿,好好地养精蓄锐,晚间还有赐宴呢。

早在踏进里间之时,董嬷嬷与瑞珠她们小心地将桌椅上、床榻上的所有物件查验了一番,末了朝她轻轻点头,示意没有发现什么手脚。

用了车架里的几块点心,又漱了漱口,云琇合衣躺下,轻轻闭上了眼。

盖在身上的被褥温暖蓬松,很是舒适,淡淡的花果香袭来,像是被仔细熏染过。云琇不排斥这香,甚至称得上喜欢,她的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很快沉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迷迷糊糊听见梁九功的声音:“醒了……皇上召娘娘伴驾……”

云琇缓缓睁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脑海有些昏沉。

她这是睡了多久?

“恰恰两个时辰,已过晌午,皇上给娘娘留了饭呢。”梁九功候在帘外,殷切地笑,“娘娘尽快去往西苑罢。”

叫人伺候梳洗穿衣,云琇没了困意,只那股昏沉之感逐渐加深了;除此之外,小腹传来微弱的不适之感,却可忽略不计。

按了按眉心,她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云琇蹙着眉想,皇上身边有着随行太医,等到了西苑,得让太医把一把脉,瞧上一瞧才好。

……

前往伴驾的目的地与延请太医的目的地是一致的——圣上驻跸的西苑。

西苑与后方的正院离得极远,若是要走,非得耗费长时。得了康熙吩咐,梁九功让人抬了轿辇过来,恭敬地请云琇上轿;过了两刻钟时间,轿辇稳稳地停在了院前。

西苑仿照行宫格局,设有御书房,为给皇上处理政务。

因着脑海的昏沉之意,云琇颇为倦怠,强撑着精神,漫无目的地望了一望。

忽然间,她的神色一凝,那捧着文房四宝的侍从里边,怎么站着一个……眼熟的婢女?

似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素色衣裳掩不住她骨子里散发的鲜妍。小小巧巧,娇娇柔柔的,五官精致,眼含如雾般的春水,小心翼翼藏在侍从的中央。

她左右张望了一番,蓦然与云琇对上了视线。

迅速地白了脸,紧接着垂下头去,婢女如同受惊的小鹿,差些砸了手中的镇纸。她咬了咬唇,权衡再三,匆匆地与身边人说了几句话,装作肚子疼的模样,转身欲跑。

晕眩愈发严重起来,云琇忍住不适,冷声道了句:“站住。”

梁九功登时吓了一跳,容色出众的那位婢女僵硬在了原地,轻轻颤抖了起来,只得熄了逃走的念头,头低得不能再低了。

“那是谁?”云琹问随侍一旁的梁九功。

梁九功扭头望了望,半晌没发现什么端倪,宜主子的那句“站住”,又是和谁说的?

这些侍从是他选的,难不成混进了偷奸耍滑之人?!

大总管心下忐忑不已,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听见贵妃问话,只得硬着头皮道:“那些都是奴才挑的……御前伺候的人……”

好啊。

梁九功挑的?

不若说是皇上挑的!

霎那间,一股怒气席卷,怎么,瞒着她也就罢了,还要做那金屋藏娇之事?

原来,密嫔王氏不是二十五年入的宫,早在这时便已入了皇上的眼!

被愚弄的愤怒涌上心头,云琇简直要气笑了。

是,她不在意皇上宠爱汉女,更不在意自己失宠。

可这般举动,生生把翊坤宫的脸面往地上踩,又把她至于何地?

召她伴驾之后,是不是要找人红袖添香了?!

只不过南巡初始,云琇便在心里做好了准备,这样的情景,虽在意料之外,但还是情理之中。

怒气不过一瞬,很快荡然无存,她眯了眯眼,忍住晕眩,迅速地恢复了平静。

早就预见的未来,没什么好生气的。都是当贵妃的人了,脸面又值几个钱?

皇上,恕臣妾不奉陪了。

“藏了那么个美人,万岁真是好兴致,”云琇缓缓走上前去,绕过跪了一地的侍从,拉了王氏起身,真情实意地道,“好艳福啊。”

看清楚了那婢女的容貌,瑞珠和梁九功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这……

瑞珠焦急地想,如此美人,娘娘可别气出个好歹来!

梁九功有些茫然,紧接着又惊又怒,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随后一拍脑袋,坏了,要宜主子误会了,那还得了?!

迎着瑞珠担忧的目光,云琇微微笑了下,摆摆手,慢条斯理地松开惊惧的王氏,掸了掸衣袖,阴沉着脸缓步离去。

对于密嫔,她早就看开了,如今是真不在意。

只是这头痛之兆,怎的还加重了?

不妨事,织造府也是养着大夫的。

梁九功急急地追了上去,正欲开口解释,下一瞬,他惊骇地睁大了眼,唬得肝胆俱裂。

只见贵妃娘娘软下身子,气晕在了院门外……

“娘娘!”瑞珠急得红了眼,赶迷跄着上前搀扶。

她隐含哭腔的嗓音响起:“太医,叫太医!娘娘这般在意万岁爷,满心满眼装不下其他人,如何承受得住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