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宝楼

王哥是一个不太多话的人,他跟我在一起时,不会说什么废话,而人一多时,根本就属于隐形人了,这会儿只有我们两个人,他似乎挺放松,找了个树枝,在泥泞的地上画图。

他画出的是一个三角形,随后标了一个高度,上面写的是约10米。

紧接着,他将这个三角形分为四份,下面两份是我们已经探过的地方,而上面两层,他各进行了标注。

第三层是未知区,画了个问号,第四层是宝顶区。

古时候的建筑,特别是高楼型建筑,由于加固的需要,会有很多房梁,因此形成比较高的宝顶,这一块实际上是无用区,不过古人为了美观,往往将宝顶做的比较漂亮,民间常见的双龙戏珠,丹凤朝阳等等,都是宝顶的设计。

根据我们眼前泥土下滑的走势可以判断,这栋楼的宝顶,应该是属于那种尖而高的宝顶,这种顶的特点是美观,形如仙鹤腾飞,有很高的美学价值。

据说宋朝的宫殿都是这种设计,因为宋朝的皇帝比较特别,出了很多艺术青年,比如宋徽宗等。

那份藏宝图,最早出现于王重阳的手札里,而王重阳,正是北宋时期人,我虽然对古建筑不是太了解,但基本的一些结构还是能辨别出来,眼前的这栋古楼,有比较强烈的宋时风格,年代上也恰巧吻合。

王哥一边比划树枝,一边分析道:“这是个三角形的宝楼,越往上,位置越窄,那么第三层的空间,会比第二层要小很多,就像你说的,这是木楼,机关应该不会太厉害,估计也就是暗弩一类的,这个比较好避开。”

我听着不对劲,我会避暗弩,那是因为我下功夫查过,怎么王哥也会?他不是在山里当了十年护林员吗?这样的生活条件,我估计他连电脑都没见过,难不成还知道怎么避机关?

这么一想,我不禁直接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王哥怔了怔,道:“这没什么难的,不管是什么技术,最初都是由人一步步实验的出来的。”顿了顿,他道:“我自己的屋里就有暗弩,经常用它来布机关打猎,暗弩怎么放,怎么容易避开,只要多用多琢磨,就会有自己的心得。”

说着,王哥道:“如果我是这栋古楼的设计者,要填充暗弩的时候,会考虑两个因素。第一:盗贼会从哪里进入;第二,暗弩需要架设,不可能想放哪里就放哪里;我问你,如果是你,接下来,你预备怎么上三楼?”

我突然发现,王哥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人类的智慧是无穷的,一个人不学知识肯定会落后,但当一个人没有学习知识的途径,但他只要善于观察,善于思考和总结,一定会从大自然里得到很多经验。

因为人类至今为止,不论是药物、建筑、机关、甚至知识,都是先人们从自然界里探索出来的。

王哥因为家庭原因过早辍学,在秦岭的原始森林里住了十年,但他这十年来,大自然所赋予他的智慧,并不比从学校出来的大学生少,他只是不懂得微积分,不懂得电脑而已,但他有一向很厉害的本领。

探索。

人类因为探索,所以才进步。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建筑学,但他却根据滑土的走势,很自然的总结出了宝顶的结构。

之前,我有些小看王哥了。

他问完,我想了想,道:“会从四个角入手,因为那里有柱子,我脚下有支撑物,方便用斧头砍,如果从中央的话,脚下没有支撑物,非常困难。”

“不错。”王哥声音低哑道:“设计这座古楼的人,会不会也想到这一点?那么,他会不会将暗弩的触发机关,设置在四个角上?”

我愣了,道:“你是说……咱们不能从角落走?”

王哥点了点头,道:“不错,从那里走,很可能会有暗弩。”

我道:“那就从中间砍,费力就费力吧,总比没命抢。”

王哥又摇头道:“中心是唯一的漏洞,设计这栋古楼的人,会没有防备吗?”但从古楼千年不朽的建筑结构,我们都已经可以想象,当初设计这栋古楼的人,必定有着极其深远的智慧,这样的人,会留下这么大一个漏洞吗?

我一时无语,道:“王哥,照你这么说,咱们是无路可走了?”

王哥笑了笑,脸上的伤疤顿时狰狞起来,但我看习惯了,也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只听王哥道:“这一点,我昨天本来没有想到,也是在今天才总结出来的,你想,如果真的没有楼梯,那么宝物是怎么被放到三楼的?而之前设计这座古楼的人,又是如何出入的?”

我顿时明白过来,道:“你是说,咱们不用自己冒险挖机关,而是原本就有路可以走?”

“对。”王哥道:“只不过这条路是隐藏起来的,或许是某种隐藏的机关,咱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二楼肯定还有我们之前没注意到的地方,待会儿再去探一探。”

原本我是将事情想的很简单的,但经王哥这么一分析,我却发现这栋看似快要被埋没的古楼,却处处透着凶险,处处都融入了古人的智慧,实在不可小觑。

直到此时,我也不敢小看王哥了,细细一回想,他这一路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几乎每次说话,都说的很关键的问题,看来接下来的事情,我得多向他请教,多听听他的意见才行。

我虽然好面子,但面子与命哪个重要我还是分的清的。

商谈完毕,我们吃了肉干,补充了一些淡水,便收整装备,重新进入古楼。

临走时,王哥找了一堆比较潮湿的叶子,然后盖到了火堆上,火上立刻就冒起了浓烟,浓烟滚滚而上,一直升到了头顶上方的云雾里,王哥解释说,这算是留下一个记号,如果小黄狗他们真的无事,那么看到这些浓烟,应该也就知道我俩没死,会加快速度来跟我们汇合。

他想的十分周到,我忍不住道:“王哥,这次要是没有你,我这么莽撞,肯定已经中招了。”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微微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道:“这是我守护的林子,在这片林子里,我护你的命。”他说话时,声音是沙哑的,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但听着我耳里,却是另一番感觉。

我有一种心虚的感觉,说实话,我没为王哥做过什么,但他却已经两次差点为救我而丧命,这种心情很难表达,是一种夹杂着高兴与内疚的情绪。

高兴的是这趟来秦岭,居然能结识这么一位生死相交的兄弟;内疚的是他付出太多,而我回报太少了。

顿了顿,我拍了拍王哥的肩膀,道:“等这趟事情完了,你就跟我出山吧,我大伯医术很高明,没准儿能治好你脸上的伤,就算治不好,你到我铺子来,或者我给你投资,你自己去做个小生意,怎么也比你在林子里强。”怕伤他自尊,我连忙又补了一句:“当然,我不是说这份工作不好,而是太孤单了,人类是群居动物,你一个人待着多寂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