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第2/3页)

赵晋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我媳妇儿好看还不能夸?”

他把安安抱在膝头,朝她招招手,“过来。”

她红着脸朝后退,不给他抱,“安安一日日大了,您也注意点儿……”

赵晋哼笑一声,“爹娘恩爱,安安高兴还来不及。今儿累着没有?有没有不舒服?”

柔儿说没有,下意识抚了抚肚子,赵晋把安安放在一边儿,递了块点心给她吃,然后自己推开炕桌,凑到柔儿跟前,把耳朵贴在她肚子上,静默了片刻。

才三个多月,感受不到强烈的胎动,但他还是很耐心的,静静靠在她身上听着。温热的手掌抚在她肚子上,低声道:“好孩子,别闹你娘。”

柔儿觉得窝心,这种情形总是很容易叫她眼热。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水迹,伸出手抚了抚他的头发,“爷,您爱我么?”

他仰起脸,轻轻蹙眉,“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捂着脸,不好意思地道:“我就是……就是突然觉得很不真实。我常常在想,却想不明白,我们怎么会走到一起,怎么会……”

怎么会把日子过得这样温情也温暖?

“我总觉得,上天对我未免太好了,所以会害怕,怕不长久,怕不是真的。”

他凑上来,捧着她的脸颊轻轻吻过她的唇。

“我也说不上来,我们在一起时,让我觉得很舒服。我很喜欢跟你在一起,是上天对我好也说不定,兴许是我赚了。”

柔儿推了他一把,“安安在呢,您别……”

他笑着又亲了她一下,“没事儿,她小呢,不懂的。”

日子静静流淌,不管外头是怎样的兵荒马乱,柔儿的生活总是平静的。

赵晋在前院写信,浙州的生意大受打击,连吉祥楼在内,十几个铺面被抢掠、烧毁。他损失很大,非常的大。

郭子胜举家南迁,写信催促他也赶紧动身上路,迟一日,怕是愈加危险。

可赵晋走不得。他得守在这里,守在妻儿身边。

福喜见他落印,点了火漆,忙上前把信接过来,问道:“爷,浙州的铺子,您瞧怎么处置?”

赵晋道:“尚未烧毁的,点算一下库房和账目,计算清楚损失,剩余的封存好。若是遇到乱党,不必跟他们硬碰硬,他们要抢就给他们抢,先保住人。”

“老宅那边,想走的都散出去。你亲自去一趟北山矿场,带上人,取五百斤火石,留在清溪宅院地下库房备用。”

福喜一怔:“爷的意思是?”

烛火映着赵晋的侧脸,把他的影子投印在墙上。他缓声道:“必要时,少不得用些非常手段。”

他抬起脸,又补充了一句,“不要透给太太知道。”

福喜点头称是,接过赵晋适才封好的信去了。

他知道爷是为什么没有南迁。

留在清溪,那些义军迟早要攻进来,爷命备上火石,是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睿王来了一趟浙州,为了保住晋阳那一支人马,不得已暴露了康家堡的关系,康家堡众人被睿王招安,随之入京,爷留在浙州附近的势力大不如前。京城局势更乱,几个王爷争斗不休,朝臣各自站队,为了自己那点利益,哪里顾得上臣民死活。当地官府如今自身难保,严大人连夜带同亲眷卷铺盖跑路,留下一个烂摊子,百姓苦不堪言。爷也是无法,只得做最坏的打算。

福喜叹了声,不敢多说什么,劝是无用,总不能让爷丢下家眷独自一人南行?也许,这就是命吧。

赵晋一晚派了三封信出去,无论他在书房里如何愁眉不展,回到内院去时,他总是一脸轻松平静。

帐中,两人相偎而眠。

其实柔儿没睡着,她知道赵晋也没有睡。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她偎在他怀中,望着帐顶垂下的穗子。时局动荡,民不聊生。她本是活不下去不得已出卖自身的贫女。遇着她,他们一家才活了下去。

那时不敢想,自己会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更不敢想,会做他的妻子,和他养育着这么可爱的女儿。

如今肚子里还怀上了第二个。他不顾生死安危,留下来陪着她一同等待着天明。

他护着她的家人,护着她,即便明天就死去,她这辈子,也是无憾的了。

爱过人,尝过酸甜苦辣的滋味,还奢求什么呢?

若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安安,和她肚子里没出世的孩子。让他们跟着她一块儿冒险,也不知能不能避过这次劫难。

赵晋说,宅子花园下有条密道,必要时可以躲在里面。也可以叫人带着孩子们先走,算是一条后路。她希望明天迟些到来,也希望他们用不上那条密道。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孩子和他祷祝。希望他们平安无事,让她用什么代价去换都行。

赵晋在想清溪的城防,在想浙州老宅能不能守住,以及京城的局势和他埋下的那几条暗线,他脑海中的布局很多,要操心的事不少。在夹缝中求存,安稳活到今天,不留后路是不可能的。有很多事他没对柔儿讲,她只是个很简单的小女人,那些事她无法理解,也不会懂,说出来,只会让她更不安心,外面的事,他一个人来扛就好。

夜色中,一行人乘车穿过荒原。

妇孺们都睡了,行了几日车,实在很辛苦。男人们轮流赶车、守夜。

林顺倒了一杯热茶,来到车前递给赶车的陈兴。

陈兴接过饮了,车内,孔哲也钻出来,问道:“陈大哥,林大哥,咱们还得多久能到苏州?”

陈兴道:“约莫还得三天。令堂今儿觉着怎么样?车马颠簸,最担心老人家熬不住。”

孔哲苦笑道:“好在带了不少安神茶,我娘饮了,格外渴睡,倒也没那么难受。说起来真过意不去,我们家情况比较复杂,给您们添麻烦了。”不仅有他娘这个负累,还加上方姑娘的父亲,两个病人上路,大家免不得加倍辛苦。

林顺拍拍他肩膀,无言安慰。陈兴笑道:“说什么客气话?你跟顺子是一家人,跟我也不是外人,咱们自己人,甭说这个。回头到了苏州,咱几个把宅子都置在一块儿……”

说着,忽然沉默下来。

孔哲幽幽地道:“咱们不回清溪了吗?陈姐姐和陈姐夫在那边,也不知怎么样了。”

陈兴是最担心陈柔夫妇的人,可他还有一家老小要看顾,靠着赵晋的势力平安从清溪走出来,却把妹妹和外甥留在了城里。他心里难受,也自责得很。

林顺拍拍他的肩,低声道:“等把家小安顿好,咱俩,回去?”

陈兴诧异地望着他,这正是他的打算,却叫林顺先说了出来。

林顺马上就要跟孔绣娘成婚了,他可以为妹妹回头,林顺却没有这个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