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2/2页)

他嗤笑着,语调很散漫:“我怕我完全清醒时,会跟苏少一路打到警·察局。这种惹人生厌的事情,我尽量少做。”

苏陵想不到他会是这个回复。

打架这种青春期毛头小子才做的事情,和江祁景怎么看都扯不上关系。

看来,江祁景比他想象中更加在乎云及月。

苏陵愈发惺惺相惜,没找借口推脱离开,反而追问道:“是惹别人生厌还是惹云及月生厌?”

江祁景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又阖上眼睛,懒得回答这个问题。

苏陵倒是想试探一下他的态度:“我很好奇,除了跟人打到警·局以外,在江总眼中,还有哪些事称得上惹人生厌?”

江祁景低下头,认真地想了想,五分钟后,用哑得听不清楚的声音一条一条地念了出来。

“随意接触她身边的人。”

“随意决定她的私事。”

“打探她的隐私。”

……

“领带没有和她的裙子撞色。”

“用了没有调味的芥末酱。”

说到后面,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

或者说——是他们曾经那段婚姻里面琐碎的小事。

苏陵忽然间有些同情他:“江总记得真清楚。”

他自愧做不到这么细心。

“清楚又怎么样,都晚了。”江祁景垂下眼睫,并没有接下这真情实感的夸赞。

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都是他夜里反反复复看那情书时,一点一点挑出来的。

记得再清楚又怎么样。

都晚了。

她现在才不会计较他领带的颜色。

只有他一个人辗转反侧地想着自己当初有多混蛋。每次想去找云及月的时候,就把这些东西拿来看一遍,明晃晃地嘲讽自己——你凭什么?

就你这样,凭什么再去打扰云及月。

疼是疼了点。

不过效果很好。

江祁景偏过头,突然间笑了一声,笑意里裹着几分血淋淋的不明情绪。

“就是不知道……她现在的习惯改没改。要是没有,你最好都记下来,少犯几次我犯过的错。”

苏陵震住,深吸了一口气:“我和云及月真没什么,你要是真的很喜欢她,大可以直接去把人追回来。”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江祁景伸手,将一旁的信纸拿起来。

他指腹摩挲了几下。即便昏暗的灯光让人难以看清上面的小字,他早已经将内容倒背如流。

——“玫瑰在小王子离开时这样说道:‘我当然爱你,没有让你感觉到,是我的不对。’”

这是云及月做的摘抄。

他今晚会突然想到这封情书,是因为看到了她写给苏陵的“对不起”。

苏陵还在一旁说着:“总躲在暗处做什么……”

“可是我以前对她并不好,一点都不。”

江祁景别开视线,一字一字地应,“我不可能,也没有资格阻止她奔向比我更好的人。”

一个向来傲慢的男人要多愧疚,才能自弃自厌到这种地步?

苏陵实在想象不出来。

他低下头,给云及月发消息,问她在哪儿。

好巧不巧的是,云及月正在仅隔一公里的酒吧里给狐朋狗友开单身party。

这一片是夜生活密集区,常来蹦迪总会撞上的。

苏陵:【你要过来吗?江祁景不信我的解释,觉得我在单方面脱罪,非要你亲口跟他说。】

云及月:【??他好警惕啊。】

苏陵:【他还跟我说了点心里话,你可以过来听一听。这是我有一点恻隐之心的建议。】

云及月:【坐标报过来,等着:)】

…………

苏陵不再说话,卡座里也没了声音。

可能是之前喝多了,江祁景闻见酒味就想吐。

他将情书收好,阖眸靠在沙发上,身形仿佛已经被夜色吞没干净,和外面刺耳杂乱的电子音乐之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隔膜。

有点孤独。

不过他早就习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说江祁景他——”

江祁景掀起眼帘,就看见穿着墨绿色长裙的云及月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她从头到脚都盛装打扮过,妆容更是精致到了毛孔。比起这几次见面时的随意,这次显得格外艳丽逼人。

嘈杂喧闹的人群都沦为了背景板,只有她一个人在黑暗里闪闪发亮。

……很不真实。

大概是他喝醉了,脑子里凭空幻想出来的云及月。

但是好漂亮。

还是好漂亮。

江祁景近似贪婪地打量着她的每一寸,黑漆漆的眼睛里明明没有情绪,却灼得烫人。

他的手指难耐地动了动,想碰一碰她。

碰一下头发也行。

丸子头好可爱,好想捏一下。

然后看她一边抬手理头发,一边娇嗔着抱怨他好烦。

但是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都是假的。

碰了就没有了。

还不如趁着现在醉得一塌糊涂,多看她几眼。

也许她还会笑盈盈地跟他说几句好听话。

……

云及月听苏陵三言两语解释完,准备好的话全没了:“他喝酒了啊?那你叫我来有什么用,他喝多了会听我说什么?”

“江祁景的酒品,比你想象中要好。”

其实苏陵是真的有恻隐之心。

他想让云及月听一下江祁景刚刚说的那些话。

他不知道江祁景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有成效。

但至少不会有那么多遗憾。

直觉告诉他,那些话如果闷得暗无天日,对双方来讲,都是遗憾。

云及月已经走到江祁景旁边,踌躇着开口:“那个……江祁景,是我上午忘记说了,才拜托苏陵今晚代替我解释的。他没骗你……”

大概,是要说这些吧?

男人的眼眸里面渗了醉意,模糊不清。

“我也就这个时候才能看见你,”他低声喃喃,“你怎么又提这些扫兴的事。”

云及月没听清楚,以为他是在敷衍地回复着她。

于是她接着把自己打好的腹稿说完了:“实话实说,我之前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是担心你又变成三个月前的样子。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对不起。”

江祁景还是盯着她看,没有任何想要回复的意思。

她觉得江祁景可能是在无声地表示“我知道了”。反正他一直都是这么惜字如金。

云及月:“事实证明分开这三个月,对你对我都有好处。你也明白时间会埋葬一切,那么以后……”

“我明白。”

他突然开口,之前平静的伪装一下子被撕开了裂缝,声线像是要碎掉似的极具颤抖:“可是,我真的把你在心里藏得很好很好,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被时间埋葬的那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