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马车外的嬷嬷去了趟前头回来,“回老夫人,前面正是魏家的马车。”

战老夫人撩开帘子,看着前面坐在马上身板挺直的男子,“那便是与止戈交好的魏大人了吧,可惜了。”

镇国公府能交好的人家很少,在京城里的世家权贵谁还不知道谁,太上皇在位的时候已经忌惮镇国公府忌惮成那样,镇国公府头上就好像悬着一把铡刀,随时会砍下来,他们眼热镇国公府的地位,又怕走近了,受镇国公府牵连。

能叫止戈称兄道弟交好的人必然是人品贵重,别人只看得到他农家出身,却没看到皇上对他的看重,从一个举人功名的七品县令一跃成为三品侍郎,不是立功就能成的。

若单只是立功,多的是法子打发,户部那是多重要的地方,皇上把他放到那样一个位置摆明了是在历练他,要重用他。

魏景和几番奔走京城,守城门的人已经认得魏景和了,知道他这次是拖家带口入京上任的,只是做了登记,粗略检查了后便放行了。

如今大虞恢复生机,京城也逐渐恢复以往热闹。

魏景和骑马入京,温润俊美的容颜惹得不少姑娘家频频侧目。

大家都纷纷猜测这是什么人,一听,这就是登上过天下报的顺义县县令!大虞能有今日全靠他,举人出身就能一跃成为三品官,才识样貌俱有,年纪轻轻就已经官居三品,可不就是个好夫君人选。

听说他有个儿子,贵女们失望,再一听,儿子失踪了,儿子的娘也早失散了,这个勉强可以接受。有的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叫家人打听打听了。

魏景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香饽饽盯上了,他带着家人往前些日买下的宅子去。

……

战老夫人拄着战家传了好几代的御赐龙头拐杖,沉着脸入府,“叫刘氏到栖子堂来见我!”

刘氏听说老夫人回来了,失手打翻茶杯,她赶紧收拾收拾往老夫人住的院子去。

一进门,一杯茶盏就摔到她面前。

“跪下!”战老夫人厉声怒喝。

刘氏吓得浑身一颤,“祖母,孙媳……”

“我叫你跪下!”战老夫人用拐杖狠狠敲击地面。

刘氏不敢不跪,委委屈屈,“不知孙媳做错了什么,叫祖母一回来就大动肝火。”

“刘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了?”老夫人用凌厉的目光看着她。

刘氏心里一跳,低着头道,“孙媳不明白祖母在说什么。”

“好!很好!你可知是皇上亲自写信给太上皇叫我回来主持家事的?能让皇上出面叫我回来主持家事,你也真是出息!镇国公府普天之下第一家!”见她还装傻充愣,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

刘氏脸色刷白,她抬起头,“祖母,孙媳做错什么了?竟能惊动皇上过问。”

“做错什么了?那倒要问问当日遭遇劫匪,你做什么了?”老夫人恨声道。

刘氏没想到这事还没完,好在当初她那样说在大义上也站得住。

“孙媳说错了吗?我教远儿做一个顶天立地的战家男儿,我做错了吗?”

“你呵斥怀远的那些话很好,可你做到了吗!怀远若是知道他娘为了救他,硬要抓着别人家的孩子当儿子,好代替他被抓走,那孩子还是他最喜欢的弟弟,你要他如何自处!”

刘氏浑身一颤,她说的话怎会被人知道?

是怀远说出去的,前几日宫里来人接走怀远,她还以此为荣,原来是要问怀远当日经过。

为何?不就是一个县令,哪怕升官了也就一个三品户部侍郎,竟能叫皇上亲自过问,还将老夫人召了回来。

“祖母,咱战家只远儿这么一根独苗苗了,我那般做也是迫不得已,难道您要让我眼睁睁看着怀远被抓走,看着镇国公府就此断绝吗 ?”刘氏跪在地上痛心疾首。

提到这事,老夫人心里一痛,而后目光凌厉地看向刘氏,“镇国公府的孩子金贵,别人家的孩子就不金贵了?”

听闻,那孩子精致可爱,被魏家当掌中宝般护着,更是魏大人一手带大的。那样乖巧伶俐的孩子如今失踪了,光想想就剜人心。镇国公府和魏家不结仇都算是万幸了。

“在没得选择的情况下,做为一个母亲,我选择保住自己的孩子有何错?”刘氏坚持把自己放在一个为孩子不得已的位置上。

“所以别人的孩子就活该被你牺牲?”

“祖母,若换做是您,您也会把怀远交出去吗?”

“换成我,我会同劫匪拼命!最后结果如何,我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任何人!”老夫人用拐仗狠狠敲打地面。

刘氏不敢置信,“那可是战家最后一个男丁!”

“我战家男儿几百年铁骨铮铮,从没有贪生怕死之辈,怀远若真被抓了去,他父亲会想法子救他,哪怕救不了也会为他踏平仇人疆土!”战老夫人声音铿锵有力,振聋发聩。

“我不管什么只铁骨铮铮,我只是一个母亲,这辈子只能有怀远这么一个孩子的母亲!祖母,你也怜惜怜惜我吧!”

老夫人听她这么说就好笑,“怀远身子骨好了,你就想起来你是他的母亲了,他想要母亲的时候你在哪?他盼着他母亲多看他一眼的时候,你在哪?”

“小世子,慢点跑!”

门外忽然传来声音,老夫人脸色微变,她起身,又坐下,望着门外庭深几许,叹息。

兴许,这就是怀远成长的契机吧。

怀远原本听说曾祖母回来了,一直怏怏不乐的他,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赶紧跑去栖子堂。

他要让曾祖母看到他如今好了,能跑能跳了。

他要让曾祖母派人去找平安弟弟。

只是一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的呵斥,还有曾祖母说的那些话。

曾祖母说母亲为了救他,把平安弟弟当成儿子叫坏人抓走。他不能全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他知道平安弟弟是代替他被抓走的,本来坏人该抓的是他。

难怪他一直不明白,明明他才是父亲的孩子,为何那个坏人却抓的是平安弟弟。

平安弟弟现在都还没回家,他一定很害怕。

怀远眼睛红红的,眼里渐渐盛满泪光。他攥起小拳头,转身,抹掉脸上滑落的泪珠,跑出栖子堂。

他要去找武师傅练武。练好武功就能保护好弟弟,就能去找弟弟了。

小小的怀远,就这么忽然间被迫长大。

屋里,老夫人收回目光,看着跪在地上还不知悔改的刘氏,“我听闻上次,就因为你狗眼看人低,叫止戈不得不送你进家庙自省,你就是自省出这么个玩意?我还听管家说止戈出征前特地嘱咐过不让你去魏家,你可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