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侯爷打脸宝典(十六)(第4/7页)

经人无端道出心中所想,君恪脸色异常难看,他垂下眼睫,深刻刚毅的五官轮廓,在长廊左右树影的掩映下显得深深浅浅:“你是我亲妹妹,血浓于水始终是不争的事实。我不会推你跳进火坑,届时你乖乖接下太后赐婚的懿旨,等这阵子风波过去,便顷刻嫁过去。你是王府的嫡姑娘,应该分给你的嫁妆,我不会私自替锦玉藏掖……”

“小王爷不忍赶走心术不正的君锦玉,却迫不及待将刀子动到了我的头上,甚至处处纵容她在府中为非作歹……”

谢嫣顿了顿,退后三步,抬起姣好下颔挑衅望着他:“今次还要打发我,好给君锦玉腾位置,那就不要怪我不讲兄妹情面了。”

君恪心中一寒,三步并作两步作势要扯她过来,不料她放声高呼:“母妃——”

君恪下意识收回大掌,弯腰转身拱手行礼。

台阶下微风浅浅拂过,树梢间的落叶盘旋着落下,石台上空无一人。

他暗道中计,回首再瞧时,谢嫣已经与春芷溜得无影无踪。

君恪骨节捏得咯吱作响,他闷声在风中伫立良久,漠然向身后道:“季全。”

季全擦着额头冷汗,从不远处小跑过来,他堆起笑脸,颤颤巍巍问:“王爷有何吩咐?”

“备好马车,今夜去八王爷府上。”

季全私心实在有些同情那初回王府的嫣小姐,甫一出生就被歹人拐去了,连老王爷最后一眼也未瞧上,如今更是触怒了小王爷。

小王爷本就为人冷淡矜傲,轻易不与人交恶,一旦交恶,则变得十分记仇。

定安侯容倾从前就是这样,嫣小姐竟也步了他的后尘,料想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察觉君恪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极为晦暗难测,季全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殷勤应道:“是。”

景梅苑四下寂静无声,酒糟鼻坐在院子里精心打磨一柄笨重砍刀,见谢嫣进来,双手连忙在衣摆上蹭了蹭,起身摸摸后脑勺憨憨一笑:“老大回来了。”

谢嫣环顾四周:“容大郎还没回来?”

“容大郎家中有事,故而抽空回去一趟,也不晓得今天能不能回来。他不在,就我们几个守着景梅苑,怪无趣的。”

谢嫣思忖他今日大抵要在宫里陪容太后,许是无空在这里歇下,遂看着渐渐暗沉的天色道:“下午我还在丞相府撞见了他,原是他爹生前与丞相府的一桩生意还未处理妥当,才特意上门寻人讨债,天色已晚,他或许今夜不会回来了罢……”

她眺望天际随风停留的几朵乌云,须臾又收回目光,摇摇头走入书房。

书房光线昏暗,满室陈设皆在阴影的笼罩下显得朦朦胧胧。

春芷带着几个侍女点亮烛火,末了端上一碗暖身子的热汤柔声宽慰:“小姐不必担心容公子的安危,他行事颇有章法,不会遇上什么艰险。”

谢嫣从汤碗里抬起头,稀奇道:“你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从哪里看出本姑娘是在担心他……”

春芷打发几个侍女去外间守着,捂着嘴窃窃偷笑:“小姐的织金香囊丢到何处去了?奴婢下午那会子看得十分仔细,小姐可是亲手将那枚得来的香囊,羞答答挂到容公子腰上的。”

“羞答答”三个字震得谢嫣虎躯一震,她张口停了许久,旋即搁下汤碗怒气冲冲去掐春芷的腰:“好你个春芷,不去跟着君锦玉,作甚学那登徒子偷看我们?”

春芷被她挠得腿软,却还是一本正经道:“光天化日之下,小姐如此胆大包天,奴婢就算是有意回避,也来不及。”

谢嫣正色道:“今后可不许这样。”

“可是容奴婢多嘴几句,”春芷也收起玩笑神情,万分沉着冷静,“您固然与容公子相处甚欢,然而您是京城王府娇贵的嫡小姐,他只不过是京城一处门庭破败商户的儿子,眼下又是小姐身边的夫子……身份本就有别。且小王爷已禀明太后,替您指一桩婚约。奴婢在戏班子里头,看过太多先例,不论世家王孙如何山盟海誓,班子里的红角姑娘,没有一个能有好结果的。”

春芷神态鲜少这般严肃,谢嫣着实哭笑不得,她缓声笑道:“这些道理我也明白,你不必如此如临大敌,该怎么做我心中亮堂得很,无须深想这些。”

春芷颔首道:“小姐清楚便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空中不知怎么突然飘起细细绵绵的雨丝,横斜雨点争先恐后扑入屋内,撩起一阵潮湿的青草腥味。

锦亲王府四下灯火灼灼,烛光沿着甬道一路蔓延至朱色府门前。

君恪肩头上披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蓑衣,戴好斗笠快步冲入漫漫雨幕里。

官道湿滑泥泞,马车车轮辘辘,在人烟稀少的长街之间停停走走。

骏马抵至一座修建得尤其华丽的府邸前,终于驻足不再前行。

季全跳下马车,顶着长风细雨没入雨中,深一脚浅一脚踏上台阶,他摸索到一扇隐蔽的暗色偏门旁,伸出手轻轻叩了四下。

暗门不多时由人从里头拉开,季全复又坐回马车里,牵住缰绳驱使骏马朝着门内驶去。

顺着宽敞大道一路走至尽头,君恪走下马车,抬眼可见一座高耸的楼阁。

楼阁顶端用石块砌出一道蜿蜒城墙,有人影翩然矗立在城墙旁,烛火清清楚楚映出那人的身形轮廓。

柔软衣袍灌满风雨,宽大袖口在高空中随风摇曳晃动。

君恪拾级而上,感知越来越猛烈、铺面而来的风雨。

雨水全数扑上他英挺侧脸,又沿着脸庞弧度滑入颈子里的缝隙内。

他蓑衣下的衣襟已经濡湿了一大块,发梢处也滴着淅淅沥沥的水渍。

君恪踩上最后一节台阶,对着石墙旁那道昏黄人影沉声唤道:“八王爷。”

那人闻声转过头来,碎发湿漉漉贴在额角,露出一张青涩有余,却锋芒毕露的面皮。

君霖眸光亮了一瞬,笑着应下,嗓音有些微的嘶哑:“叔父你来了。”

君恪摘下斗笠,挪动步伐立在他身侧,他比八王爷足足高出半个头,还未完全长开的少年郎年岁虽轻,眉宇间却凝着独属上位者、生杀予夺的气魄。

比起被容太后与容倾保护得很好,不识少年愁滋味、不知百姓疾苦的小皇帝君霆,自幼丧母从而比常人更为早熟的八王爷,实在令志在报国的君恪惊喜若狂。

他一向淡漠的目光,今夜难得对着除却君锦玉之外的人柔和了些,暗含着慈爱与满意,君恪端详他脸色道:“不错,看来王爷近来过得十分如意。”

君霆示意他坐在桌边,又亲力亲为替他斟满一杯薄酒:“骤然收到叔父的遣人抵来的口信,侄儿也未顾得上准备什么,着人去城东的酒楼买了些小菜,特意款待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