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厂公从良政观(十九)(第2/3页)

内侍唯唯诺诺叠声道是,吃他一掌忙不迭领命退下去。

昨夜承元帝又宣了谢嫣觐见,她将奏折一一交给她过目,承元帝随手瞟了几眼,便又将主意打到谢嫣头上。

她代姬赢受下承元帝几番耳提面命,揉着困倦眉头慢悠悠步出月洞门。

月洞门前灯影黯淡,素服玉簪染就一身潋滟华色的林熹微,低眉顺眼捧上铜盆。

她似乎生怕动静太大惊动了他,口吻放得极轻:“奴婢伺候九千岁净手。”

大抵是女主光环庇佑的缘故,林熹微侍奉颇得君心,承元帝遂又将她提拔为二等女官。

三等女官伺候茶水膳食,一等女官可在御书房侍弄文墨,照顾帝王起居,而这折衷的二等宫女,便可光明正大在乾坤殿与醉仙台随侍。

谢嫣略一扫视升至“40%”的进度条,轻笑着接过她递来的汗巾子。

林熹微垂下修长宛若玉雕的脖颈,迥然咬唇解释:“奴婢的血污了九千岁丝帕,怎么洗也洗不净,便不敢一直交还给您。”

谢嫣领着重萃宫宫人走出乾坤殿:“无妨。”

挺直腰板撑了个把时辰,谢嫣甫一回宫趴回榻上,后腰似被人用棍棒狠狠敲了一通,骨血连着筋肉四散开,每动一下,骨髓中便传出一股子伤筋动骨的疼痛。

她趴睡一宿,如今到了第二日也始终不见好转。

今早晚些醒来,任务进度条无缘无故竟从原来的“40%”一跃成“60%”。

原女主林熹微的好感度久久停在40%处,谢嫣揣摩大约只有姬赢亲自上阵,方能满格。

故而这突然激增的“20%”,究其根底,应是源于易霄。

她寻思等姬赢入宫,问他几句昨夜事关易霄之事。

谢嫣侧身活动酸闷胸口,隔扇却被人大力撞开。

谢嫣骇了一跳,她隔着大半个宫殿,敛目看向倚门而立的姬赢。

姬赢满目的焦急灼色,在瞧见她那一刻后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嫣眨了眨眼,误以为是自己片刻前一瞬眼花,才在他素来波澜不惊的嘲讽面皮上,窥见此种异样神情。

“付灵嫣,你是不是觉着自个儿福大命大,能扛得过付如曦百般责打羞辱,才敢违逆本座前去乾坤殿以身试险?若是换你殿中那位霄正君劝你,你可还会像眼下这样一意孤行?”

谢嫣抱着软枕眉心深皱:“你说什么?”

不待他出声回答,姬赢身形剧烈摇晃几下,谢嫣抬眼张望时,他扶住五花象眼的手顺着隔扇边缘一路下滑,竟一头倒在羊绒地衣里。

谢嫣爬将起来唤他好几声也不见应答,她担忧他昨夜在易霄那里吃了什么苦头,才如此憔悴,按住腰使力将他扶起来。

她轻拍他滚烫脸颊,掐住他人中晃道:“姬赢!姬赢!”

指腹擦过他额头,光洁额上温度烫得令谢嫣心悸不已。

她将他打横抱回榻上,抖开一床锦被替他掖好被脚。

谢嫣走出殿门,行出数步随手招来一个路过的小黄门吩咐道:“命人去煎一副退烧的药,再打盆冷水过来。”

小黄门眼风在她身上逡巡几遍,恭敬试探:“千岁公受了风寒?”

谢嫣挥手催促他快些下去:“越快越好!”

小黄门手脚功夫甚是利索,不消多久便端了盆水上来,谢嫣指令他将铜盆弯腰放在门后,小黄门细长眼珠滴溜溜往殿中偷偷转动:“千岁公可要奴才进去服侍?”

“不必,”谢嫣重重关上门,“不要让外人进来。”

谢嫣拧干巾子上的水珠,牢牢贴住姬赢额头,耐心替他擦了半个多时辰的凉水,总算让他高热退下一半。

小黄门不多时又送来一盅药汁并几个蜜饯果子,他极有眼色不作多问,见她稳稳接过,便垂着眼闷声离开。

他呼吸格外绵长均匀,颧骨上原先两抹病态潮红,已经缓缓褪去。

谢嫣手把手喂药换巾子,直至天边渐渐升起几朵霞彩,姬赢眼睫一颤幽幽睁开双目。

他瞳仁有一刹那的涣散茫然,谢嫣摘下他额头搭着的那方湿巾,姬赢涣散视线重新聚拢,他默默瞧她半晌,猝然咬牙别过脸。

谢嫣将药碗铜盆收拾干净,坐在榻边摸了摸他的额头,遂放下心问他:“昨夜可是与易霄生了矛盾,才受此风寒?”

“本座可不敢无缘无故招惹殿下的正君,”姬赢打开她的手,“毕竟霄正君才是名正言顺要与殿下白头偕老、儿孙满堂的正室,若非他昨夜有意趁虚而入借机调戏,本座实在没有那个闲功夫搭理他。”

谢嫣眼珠一顿:“……调戏?”

“九殿下同五皇女私交甚笃,她竟然连催.情.药这种东西也会慷慨分你一颗,殿下为得霄正君果真是机关算尽。”

谢嫣尚记得五皇女赠给她的那枚锦盒,已被她严严实实锁入柜中,不成想却被宿在她体内的姬赢,兴起翻了出来。

“这个……”

“本座劝殿下勿要身往乾坤殿,殿下却执意独自前去……”

姬赢掀开被子恹恹下榻,他极尽讽刺嗤了声:“大抵这世上能让殿下心服口服之人,除了陛下,就只有一个易正君……本座委实无力管教你那朝华殿。”

他今日神态太过反常,言语间不仅不比往常那般沉稳慵懒,反倒夹木仓带棒多有抵触。

谢嫣静静看他弯腰穿上一只绣鞋,等他不言不语意欲套上另一只,谢嫣横手突攥他素白手腕笑吟吟道:“九千岁这语气听上去倒像是在吃醋……”

姬赢猛然抬眼,又仿佛是听说什么可笑之至的趣谈,叠起双腿居高临下流连谢嫣笑意飞纵的眉眼:“若本座度量如此狭隘,光陛下那些壶就不够喝的。”

“九千岁您还要装到几时?”谢嫣抖肩闷笑,“你以为灵嫣这伤是怎么来的?去乾坤殿一趟,母皇不但将你的老底揭了个底朝天,还顺手用酒坛砸了我一顿。”

“天下人是怎么传你的……哦……说你见色忘义、寡恩薄情、不知廉耻……”她大胆捧住姬赢震惊非常的脸庞,凑上去挨着他鼻尖呼出一口热气,“实不相瞒,少时偶与九千岁在宫中相遇,灵嫣便因此一见误了终身,若不是碍于伦常,只怕早已向母皇将你讨要入朝华殿。”

她口中呼出的香气,比他平日熏着的那些香料,竟还要令他甜醉着迷。

袖中盈满袅袅室香,鼻息充斥着少女盎然体香,她毫不羞惭说着这些大逆不道之语。而他身为堂堂摄政九千岁,本应狠心凭此由头将她永除储君人选,以绝后患。

但耳听她那句风流婉转的“将你讨要入朝华殿”,姬赢素来崩紧的心弦终是断开,凝着鹿角霜味的琴音寥落松散,他恍惚细看她神色,止不住溺入她饱含温情与眷恋的眼眸里,与她一齐放纵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