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第2/6页)

路杳杳狠狠一抹眼睛,低下头:“我才不会同情你,理解你,你才俗。”

“我……”她到底还是哽咽着,“算了,不说了,你对不起的是娘,你可以对得起天下,却唯独对不起爱你的人,还有哥哥,你教他君子之道,却亲手打破他的保护,让他陷入痛苦两难之中。”

“你们的事情自己去解决吧。”路杳杳伸手把人推开,“不留你吃饭了,你快走吧。”

路寻义只好起身离开。

路杳杳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拱门处,记忆中高大强壮的父亲不知何时已经老了。

他做了这么多有什么用,没人看得见,可他不做,那便是一辈子郁郁不得的困兽,他选了一条艰难的路,代价是她的母亲,她的哥哥,是柳家,是无数愿意为此殉道的人。

一股不受控制的悲伤混着春日和煦的光涌了上来,让她突然奔溃,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站在十字口的刀尖上,原谅不原谅,喜欢不喜欢,理不理解,就像路寻义说的,都已经不再重要。

母亲选择葬在越州。

柳家选择以身饲虎。

哥哥依旧回到长安。

因为朝闻道,夕可死。

宫墙门口,原本应该走远的路寻义站在树下,从他的角度隐约可见其院内一点动静。

他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就好像多年前,他同样站在墙角看着屋内病入膏肓的女人。

他一辈子的柔情都葬送在十三年前的雨夜中,哪怕是对着她的一双儿女,也不再能流露出半分柔情,可今日听着这个最像他的女儿在这个寂静的午日痛哭,心底却是蓦然泛起一点柔软。

这是她和他的女儿啊。

像她的模样,像他的性子。

是她留在世间最后一抹鲜活的证明。

温归远回来的时候听到路杳杳在寻阳阁看花的时候脚步一转,朝着寻阳阁走去。

温归远在楼下时便看到路杳杳半个人趴在红木栏杆上,随手折了条柳枝,在空中晃晃荡荡着。

柳枝鲜嫩翠绿,纤弱韧劲,在姹紫嫣红的花园里竟然意外显眼。

“今日怎么难得爬楼看花。”他坐在路杳杳边上问道。

“你看,这就是长安啊。”路杳杳遥遥指了指外面的天空。

寻阳阁乃是第一任太子建的高楼,还未竣工就意外身亡,站在上面可以俯视整个长安。

入目所及,长安锦绣成堆,满城黄金,纵贯南北的朱雀大街把长安城分成了东西两部分,南北十一条大街,东西十四条大街,整整齐齐一百一十坊,让整个长安近似一个围棋盘。当真是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她沉默着,最后叹了一口气:“算了。”

长安一夜,开遍红莲万蕊。

是人人都向往的盛地,她却突然失了星期,想起爹说的荒凉西洲。

她突生出一股百无聊赖的心情,趴在栏杆上晃着手中柳枝,懒懒散散地说道:“我想去西洲看看。”

温归远抬眸看她。

“元遥,你去过西洲吗?”她问。

“去过。”

“真的很荒凉吗?”

“以前是。”温归远把人从栏杆处捞回来,抱在怀中,自从静安堂一事后,温归远一见她就喜欢把她抱在怀里,只有那点真实的触感才能让他安心。

“现在呢?”

“远道隐姓埋名在陇右道时,接管了无人上任的西洲,三年时候足够让一块战乱死地冒出绿芽,如今西洲是当时他一手挖掘的人管辖的,现在至少还有人烟。”

温归远把玩着路杳杳细嫩的手指:“你打算一直不和你哥说话。”

“他曾自言性格像他母亲一样执拗,就算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他叹气,“现在他已经撞得头破血流,你就回头看看他。”

路杳杳自下而上仰视着他:“你怎么好端端来当说客了?”

温归远捏着她的手指不说话,颇为无辜。

“对了,文宜送出去了吗?”她转移话题问道,突然八卦地在他身上坐直,神秘兮兮地问着,“封家没反应?”

封若章竟然喜欢柳文宜!

要不是当时情况危急,路杳杳恨不得整个人挂在柳文宜身上打探消息。

封家是谁!

世袭付国公,已经传了五代,是至今唯一剩下的开过功臣。

封若章是谁!

封家九代单传,唯一嫡孙,封家的独苗苗。

柳文宜平日里在长安城不显山不露水,这一下可直接炸了封家。

“自己跑的,和我没关系。”温归远无辜说道,“宣门司可拦不住这金子做的纨绔公子哥。”

“封家能有什么办法,封若章的脾气蛮满长安皆知,可是你和弟一样的第一纨绔,现在只能希望快点解决此事,再把人哄回来。”

路杳杳皱皱鼻子:“那文宜怎么办?”

“那是别人的事情。”温归远捏着她鼻子,“你还能管她一辈子不成。”

“怎么不行,她是我一辈子的朋友,封家若是欺负她,我可要闹了。”路杳杳趴回他怀中,后知后觉,“咦,你说封家插手此事了?”

“嗯。”

路杳杳瞪大眼睛。

“你知道当时封若章回长安,被人追杀,刀自胸口而过,差一分就去……”

温归远含含糊糊地说着,却依旧描述出当时的惊心动魄。

“封家是世家但也是寒门起身,凭着卓越军功和一代又一代上战场的封家人浴血奋战才屹立不倒的,虽然从不站队朝堂争斗,但现在伤了自家孙子却又另单别论。”

“所以那天你调动禁军也是因为封家吗?”路杳杳好奇问道。

禁军直属圣人,这次她回来圣人一句话也不说,她早就琢磨处一丝不对劲。

既然圣人如此态度,那禁军的出现就值得深思了。

“当时情况紧急,禁军暮鼓响起后就要离开,关键时刻是胡善仪偷了他爹的牌子送来的。”

路杳杳被口水呛了一下。

“什么!”

“她那天骑马跑来路府的,说他爹今日下值喝醉了,睡觉的时候她趁机偷出来的。”

“胡扯,他爹千杯不醉啊,而且那令牌可是用她娘封的三层袋子装的,睡觉都要捏手里,怎么可能被她偷了。”路杳杳一脸见了鬼的模样。

温归远笑着没说话。

“那她现在还活吗?”路杳杳真情实感地问着。

“被他她打了一顿,后来胡家又没看住,被她逃了出来,昨天和柳文宜一起被路相送走了。”

胡家的侍卫可都是胡统领亲手调/教的,怎么会连着三脚猫功夫的胡善仪也看不住,也太扯了点。

“倒是凑巧。”路杳杳瞬间想明白其中关系,不由讪讪说着。

“嗯。”温归远把人打横抱起,“吃饭吧,天色不早了。”

路杳杳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整张脸蒙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