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2/2页)

玉佩……

一块墨绿色的玉佩一分为二,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

她瞳孔一缩,正打算弯腰捡起,突然觉得肚子抽疼,在满头冷汗中倏地睁开眼。

一双手虚虚地搭在她腰间,她不过是微微一动,手的主人立刻醒了。

“怎么了。”温归远很快贴了上来,一模她的脸就碰到一手冷汗,心中一惊,“又做噩梦了?”

路杳杳睁着眼,只是看着床道:“肚子有点不舒服。”

冬日难得的大晴天,中午的日色很好,照得屋内如晕开的奶酪,绵软慵懒。

“我让御医来。”温归远紧张地说着,搭在她腰间的手越发小心了。

圣人送来的三个御医都是妇科圣手。

路杳杳摇了摇头:“不用了。”

温归远一愣,看着她随意的模样,用袖子擦着她额间的冷汗,仔仔细细,认认真真。

“那你饿了吗?”

自那日从石峰山下来已经一个多月了,她自从见到崖底下摔碎的玉佩,吐了一口血,之后便病了,一直陷入昏迷中,直到顺平把春嬷嬷送来,她大概是知道她的靠山来了,第二日终于睁开眼了。

人醒了,却至始至终都是这般平静的模样,便是连着一日误见到江月楼也只是淡淡地移开视线,视而不见。

那枚玉佩,她冷静地让人拿去修补了。

太医说这样也好,情绪波动易动胎气,对娘娘身体不好。

可他却总是在害怕,沉默的路杳杳好似空中飘落的雪花,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融化。长安城中的路家女,即使是不语,眼底依旧是骄傲的。

“不饿。”路杳杳皱了皱眉,摸了摸肚子,“算了,还是吃点吧。”

温归远伸手握住她的手,细细地摩挲着突出的骨节:“外面的梅花开了,顺平送来的粉朱活了,你要去看看嘛。”

她眨眨眼,目光突然落在他脸上,温归远似乎瘦了不少,温润如玉的气质平添了几丝锐利,只是看着她的目光依旧温柔。

她在昏迷中,不是没有知觉,她能感受到这股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就连夜深人静之时,有人会偷偷抱着她,小声说着话。

从一个个话本小故事到年幼的经历再到少年时策马同游再到她不得知的故事。

不得不说,太子殿下的日子过得真是惨。

幼年失母,父亲不爱,一路靠着自己跌跌撞撞走到今日,靠的就是一点运气,还有无数的努力。

虽然她直,太子殿下不是外貌一般温和可欺,可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总是温柔似水。

春色动人,含情不任。

那双一开始就吸引了她全部目光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他在担心,在隐忍,在不安。

心绪所及,都是因为她。

“好。”她突然笑说着。

这是她半月来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温归远眼睛一亮,好似看到绝世珍宝,脸上的笑意再也遮挡不住。

“那我抱你过去。”他的手慌张不安地落在她腰上,小心而慎重。

路杳杳看了眼外面的日光,摇了摇头:“我自己走过去了,躺了好几天了。”

“好,我让春嬷嬷给你找点厚衣服来,外面还有些冷。”他把人扶起来,脸上的笑容真挚而喜悦。

这几日,温归远一直陪着她,替她穿衣服已经轻车熟路。

“我想吃奶酪。”路杳杳盯着他有条不紊的动作,低声说道,“想吃酸梅。”

温归远脸上笑容先是一怔,然后大喜,最后讪讪说道:“冰的不能吃,酸的也不能吃。”

他觑了一眼路杳杳,果不其然,路杳杳嘟了嘟嘴,娇气地缩回脚,不高兴地说道:“我就要吃。”

温归远头疼,从被窝中掏出那双秀足,无奈说道:“现在不能吃,等能吃了,我就让厨房给你做好嘛。”

“现在吃了对你,对宝宝都不好。”他耐心地解释着。

路杳杳摸了摸肚子,叹了一口气。

太子妃愿意出来走动走动,大家都高兴极了,三个御医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连连点头说道:“走走也好,更利于坐胎,只是不能冻着了。”

温归远抱着人坐在树下晒太阳,路杳杳喝了一碗苦兮兮的药,趴在他怀中无精打采地拨着不知名的小野花的花瓣。

新年将至,路杳杳不能长途跋涉,只能停留在越州过年,头顶上到处都出喜庆的红灯笼,在风雪中摇曳,格外热闹。

“双数,是好兆头。”她拔完花瓣,嘟囔着,“那晚上吃锅子吧。”

“好。”温归远点头。

旭阳穿了身崭新的大红色衣服,匆匆而来,站在不远处犹豫地看了眼路杳杳。

路杳杳把手中的花梗往地上一扔,伸手抱住他的脖颈,不高兴地嘀咕着:“说什么,我不能听吗?”

温归远摸着她的头发,把人抱到一旁的椅子上,无奈说道:“当然能听,直说吧。”

“盐务案判下来了,主犯水千森和江仪越被千刀万剐后挫骨扬灰,其家人三代内悉数斩首,其余流放三千里,不得特赦,江南道其余涉案人员也都被革职查办,罪及三代,皆由年后处置。”

他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太子妃,就见太子妃趴在藤桌上扣着茶杯上的花纹,对此事充耳不闻,神色无动于衷。

“江南道下了一半官员,长安新任了一批官员南下,今日就到了。”旭阳又说着。

温归远早已得知此事,点头:“负责送任的官员是谁?”

旭阳握紧手中长剑,沉默片刻后说道:“路相。”

温归远一愣,看向一旁的路杳杳。

路杳杳缓缓直起身子,眨眨眼,迷茫地看向旭阳。

旭阳抱剑往右边退了一步。

原本应该远在长安的路寻义行色匆匆地站在花园的拱门处,连日不休的赶路,让他唇角冒出青渣。

他一步步走到路杳杳面前,看着面前憔悴的女儿,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怕,爹爹来了。”

路杳杳仰头看着他,琉璃色的大眼睛突然泛红,眼尾晕开激烈的红意,挤压在心底一个多月的情绪,瞬间迸发出来,脸上露出泫然欲泣之色。

她像乳燕一般扑倒他怀中:“爹爹,卫风不见了。”

“他们都欺负我。”她紧紧抱着路寻义的胳膊,委屈地大哭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