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2/3页)

路杳杳淡淡扫了他一眼,浅色的眼波映着雪色格外平静:“明州处置使病退多月,职位空缺许久。”

清宴眼睛一亮。

“去吧,此番上长安还需清长史派人护送。”她垂眸,纤长浓密的鸦羽颤了颤,低声说道。

“万事还需解开心结啊。”清宴临走前,忍不住低声劝了一句。

路杳杳看着他离开,沉默地看了许久那扇紧闭的窗户。

屋内的声音停了片刻,那扇窗户发出难听的吱呀声,只是刚刚推出一条缝,路杳杳呼吸一怔,眼波微动,立马转身离开。

大雪终于再一次落下。

鹅毛大雪纷纷而下,路杳杳走到半路路遇大雪,不得不站在廊檐下看雪。

她伸手接了一片雪花,雪花很快就化在手心,湿漉漉的水渍顺着手指缝流了下来,寒风吹来带来一股寒意,嫩白的手指被吹得通红。

路杳杳失神地盯着手中的水渍,突然起身踏入重新踏入雪地中,雪花悠悠落下,不一会儿就落满她的发梢衣袖。

冷。

江南的雪,比着长安的要冷一些,也让她倏地清醒过来。

她踏出第一步之后,第二步第三步就走得毫无压力。

直到一柄青竹伞挡在她头顶,遮住了洋洋洒洒的大雪。

雪落在伞面上窸窸窣窣,清透的伞面很快就盖满了雪花。

路杳杳停下脚步,站在雪地中,却没有扭头。

她已经被这样的目光注视了十六年了,哪怕不用回头,也知道背后之人是谁。

卫风站在她身后,为她打着伞,一如既然地沉默冷峻,即使大雪落满肩膀,也依旧一声不吭,唯有腰间的墨绿色玉佩发出一点微光。

两人沿着花园小道,一路无言地走着,雪白的路面上留下两道脚印蜿蜒而去。

雪越下越大,细听之雪密而玉碎,远处千山暮雪,近处万树梨开。

路杳杳回了自己的院子,远远便看到跪在雪地中的人。

红玉一边哭一边站在一侧正给人打着伞。

“你什么时候时候知道的?”她站在回廊上,突然开口。

卫风一双唇色早已泛出青色,落满雪渍的睫毛微微抬起,露出内在那双沉静明亮的双眸。

“袁郎君死的时候。”

路杳杳瞳孔一缩。

她猛地转身,琥珀色眼睛盯着面前之人:“袁枚?”

“是。”

她身形一晃,差点一头栽倒下去,卫风惶恐地伸手去扶她,却又害怕地停在一处,不敢碰她。

“和他有关?”

“袁郎君自杀时,李卫就在禁卫军的队伍中。”

路杳杳脸色煞白,像是抓着最后一层布不愿掀开,强装着镇定说道:“袁枚如何去的御书房,李卫武功高强,带一个人不反抗的人确实很容易,还有那册血书……”

她揉了揉脑袋,呼吸着空气中的寒意,几乎是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他怎么回长安的,他怎么收集的证据,他为什么选择从容赴死。”

她失了神一般的,喃喃自语,手指轻颤。

“甚至是长安城的流言……”

她打了个寒颤,突然转身重新跑回大雪中。

卫风神色大变,撑着伞跟了出去。

大门被人推开,无助地在风中晃了几下,大门敞开,阵阵寒风便无情地吹了进来。

江月楼疲惫地靠在床上,手中握着一张白帕,帕子上都是血。

路杳杳站在门口,和睁开眼的江月楼对视着。

“娘娘。”坐在床边的叶甄讪讪地起身。

“出去。”路杳杳踏入屋内,脚步带出大氅上的雪花。

叶甄看着两人莫名紧绷的气氛,露出犹豫之色。

“出去吧。”江月楼见状,笑着劝道。

叶甄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顺带轻轻合上大门。

江月楼看着路杳杳一步步靠近自己,那张脸宛若寒了冰,不带一丝感情地注视着他。

“你想问什么。”江月楼温柔地笑了笑,握紧手中带血的帕子。

路杳杳站在他面前,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笑容,却又在这一刻觉得陌生极了。

“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她沙哑地开口问着。

“我有许多话想和你说,可时机还未到?”江月楼咳嗽一声,无奈说道。

路杳杳被压抑着的火气瞬间爆发出来,逼近一步,揪着他的衣襟,恨恨说道:“那到底什么时候时机才会到,等你死了,还是我等我死了。”

江月楼脸色一变。

“你连袁枚都敢算计,逼得他身死,你连爹都要下手,让他差点身败名裂。”她眼眶泛红,陌生又愤恨地看着他,盯着他唇角还未擦干净的血迹,冷冷说道,“那下一个不就是我了吗。”

江月楼喘着气,伸手紧紧捂住她的手。

两双冰冷的手相互叠加,却丝毫不能温暖起来。

“你不会死的。”他咬牙切齿地说着。

路杳杳眼底的火苗倏地沉寂下来,一团死灰一般盯着他,艰难说道:“所以你承认了。”

江月楼沉默着不说话,只是重复着:“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路杳杳气得浑身发抖,满脑子都是御书房前那人纵声一跃的模样。

那双握住她的手,只让她觉得可怕冰冷。

“你不是哥哥。”她痛苦地低声说道,“他是袁枚啊。”

“他是袁枚啊。”

她不可置信地念着。

他是你自小的玩伴,是你曾经无话不谈的挚友,是你曾说过一同寻道的知己。

她满腹悲凉,甚至想要狠狠打醒面前之人,可看到他病弱的模样,带血的唇角,只能蜷缩着手指,手心都在发抖。

“杳杳。”江月楼见她痛苦,惨白羸弱的脸颊同样露出苦痛之色,“你和他们不一样。”

“那你告诉我哪里不一样。”路杳杳像是抓住最后一个浮木,睁大眼睛逼问着。

江月楼沉默,最后艰难开口:“你是我付出性命也要保护的人。”

“所以你什么都瞒着我,这就是保护,所以你背弃了你的君子之道,只为了保护我吗。”路杳杳红着眼眶质问着。

“是。”江月楼坚定说道。

路杳杳一把挥开他的手,冷冷说道:“我不需要。”

江月楼看着空荡荡的手心,一怔,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让他的面容越发如月雪白。

“坚守底线,保持君心,是你教我的,同甘共苦,共度风雨,是我自己学会的。”路杳杳看着他,眉目清冷,“你说的一切,我都会自己查清楚的,不需要你这种踏着被人尸骨上去的保护。”

“我嫌脏。”

她最后看了坐在床上不曾回神的人,深深看了一眼,最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江月楼只是无力的看着她毫不留情地离开,嘴角冒出一丝血迹来。

路杳杳站在游廊下,凝望着不知何时才会停歇的大雪,脸上的坚强果断如潮水般推开,只剩下迷茫难过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