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2/3页)

叶甄看着他,最后抽回手,淡淡说道:“自然。”

江月楼露出的半截手腕格外惨白枯瘦,发青的脉络突兀地首先在细白的皮肤上,看上去竟然颇为触目惊心。

路杳杳从没见过这么虚弱的人,好似一阵风,都能把眼前之人吹走,好似一眨眼,那个细微的胸膛就会彻底停了下来。

“朝暮?”沉默间,叶甄惊呼一声,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你怎么会中朝暮。”

江月楼冷淡地收回手,一直半阖着眼终于微微掀开,露出一点浅淡的讽刺笑意:“果真是名医。”

“他怎么了?”路杳杳不解地问着。

叶甄见他重新闭上眼,不愿说话,便自己开口解释道:“这位……先生是中毒了。”

“朝暮乃是一种奇毒,来自江南苗族蛊毒下形成的一种奇毒,中了此毒,人便会慢慢虚弱,短者一年,常年三年,便会慢慢虚弱,直到死去。”

路杳杳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阴险的毒物,杏眼微睁,突然看到床上江月楼这般虚弱的模样,沙哑地问道:“那他?”

“毒入心肺,怕是……”叶甄手指微颤,他扭头,强忍着颤抖,“你,你中毒多久了。”

“八年了。”高个侍卫说道。

“八年!”

“八年。”

路杳杳和叶甄齐齐喊道。

“是啊。”高个侍卫被吓了一跳,小心说道,“说起来也是可恶,江先生本在甘州生活,在当地也算是名士,奈何因为一些小事得罪了黎家,黎家招揽不成,便心生毒意,划画了先生的脸,还喂下毒药,也是先生命不该绝,逃到鄯州,最后被殿下所救。”

“这些年殿下也是寻了不少大夫,奈何都没有办法。”他长叹一口气,无奈又心疼地说道。

“到哪一步了?”叶甄摸着胡子,上前一步,仔细问道。

江月楼抬眉,呲笑一声:“不是说你专治外科吗,怎么连毒也懂。”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路杳杳,目光冷淡而随意。

叶甄一愣。

身后的路杳杳同样不解地看向叶甄。

叶甄尴尬地笑了笑:“老夫虽擅长外科,但听闻此毒已久,好奇而已。”

江月楼不再说话,显然已经耗尽了力气,眉宇都带着倦色,呼吸声都沉重了不少。

“这,你看……”高个侍卫犹豫地看着太子妃,“江先生吃了药一般直接休息了的。”

路杳杳看向叶甄,叶甄摇了摇头。

她愣愣了看了一眼已经闭眼小憩的人,微微失神。

当他这样沉默不语的时候,那种熟悉感越发明显,几乎要扑面而来。

可终究不是他。

她的哥哥怎么会这样看着她,怎么会露出这样讥笑的模样。

“正的没问题?”路杳杳脚步沉重地出了竹林,一时分不清自己心中的情绪。

追寻哥哥踪迹八年,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可从没有像这次一样,不论是与不是,都像一块石头压在她心底,让她分外难受。

“叶老?”她见人没人说话,不由又喊了一声。

叶甄回神,连连摇头:“没有,不是假的。”

“叶老在想什么?”路杳杳见他神色有异,不解地问着。

叶甄在沉思中惊醒,察觉到她惊疑的视线,像极了路相不经意打量人的模样,背后不由惊起一声冷汗,这才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神情,严肃说道:“担忧那位江先生的病情,朝暮是奇毒,刚才一时忍不住多想了一会儿。”

“那毒有解码?”路杳杳随口问道。

叶甄看着她,突然笑了笑:“也许有吧,只是还未被世人发现。”

“那真是可惜了。”她摇了摇头。

叶甄敛眉,眉心紧皱,直到上了马车都不曾舒开。

“娘娘,今年是夫人的第十三年,按理也该去江南祭拜一下的。”他掀开车帘,忍不住开口突兀地说着。

路杳杳脸上神情微微凝滞,露出一点阴沉之色。

说来也是奇谈,路家夫人是陇右道西州人,路相是岭南道交州人,可她娘临死前却要求把自己葬在江南道越州。

最奇怪的是,爹最后竟然答应了。

哥哥当年亲自送母亲去了越州,之后回来沉寂了许久,甚至总是看着她发呆,索性一月之后就恢复了正常。

“都是我多嘴,不过是随便问问。”叶甄连忙开口打着圆场,长叹一口气,“想必夫人也被人照顾得很好。”

路杳杳沉默,目送马车离开,马车行驶到小巷时突然停下,周围安静得吓人,陷入沉思中的叶甄倏地一惊。

只听到一阵风被划破的声音,紧接着一张纸条悠悠跌落在窗边。

叶甄眼皮子直跳,颤巍巍地伸手拿了起来。

只见字条上是四个熟悉的字迹。

——多谢先生。

他眼眶微红,手指颤抖,连忙伸手掀开帘子,只见窗边立着一人。

“李卫。”他大惊,很快又压低嗓子,惊讶地喊着。

被人喊成李卫的人微微笑着,指了指喉咙不说话。

“你,你……”叶甄大惊。

李卫不说话,只是看着叶甄,拱手致谢,准备策马离去。

“等会,大……大郎君……”叶甄整个人扑在车窗上,一脸急色,“到哪一步了?”

李卫脸上的笑意缓缓敛下,抬首,艰难地在喉咙间比划了一下。

叶甄眼前一黑,差点一头跌落下来。

毒入咽喉,药石无医。

等他回神,李卫早已不见踪影。

“命啊,都是命啊。”他跌坐在蒲团上,紧紧捏着手中的字条,只把字迹都模糊了,这才喃喃自语,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那边路杳杳满腹心思地回了迎凤殿。

等候多时的春嬷嬷迎了上来,递上早已备好的暖炉,吓了一跳:“娘娘的手怎么这么冷。”

路杳杳捧着手炉,笑了笑:“没事,快入冬了,这天可真冷。”

“确实,今年冷得也太快了些,这一眨眼,今年都要过了。”

路杳杳发怔:“是啊,今年都要过了啊。”

“怎么了,娘娘。”春嬷嬷地不解又担忧地看着她。

“娘娘,卫风来了。”就在此时,红玉掀开帘子,带来一阵风,吹得路杳杳冷静了片刻,抬眸一眼就看到红玉身后站着的卫风。

“让他进来吧。”路杳杳强打着精神说道。

卫风踏入屋内,一抬眸就看到软塌上懒洋洋歪坐着的人。

“你这几日都去哪了,今日一大早就不见你。”路杳杳收拾好心情,打趣着。

卫风抱剑,低眉顺眼地站在一侧。

“江南来消息了,有人在越州看到大郎君的消息。”

咣当一声。

暖手炉跌落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路杳杳抬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满脸茫然不知所措,像是要确认一般,可又不敢开口,眼睛亮起一阵光,让她浅色的琥珀眸子越发晶亮。